裕璟十一年,春,九重城内,权倾朝野的陈相府里,迎来了不速之客。威严耸立的正门口,两个侍卫立于侧门旁,相府里规矩森严,连带了周围几百米也鲜少有人喧哗,即使偶然经过也是避开主路中间,行走于边角。
春日已过去一大半,这时节马上就要入夏,午时的阳光,着实有些令人眩晕,乏力的很,侧边门房里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在门房侯了半个时辰。小姑娘有些不耐烦的说到:“刘妈,刚准备用午膳的时候,张管家看我们忙完映月阁里的活计就把我们遣到这来等二小姐,可这等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人,是不是时间弄错了?”
年长的妇人刘氏抬了抬眼皮说道:“春芯,相爷亲自安排的近卫去接的二小姐,说是今日必定回府,我们就安心等着。”
春芯撅了撅嘴巴:“可今日还长着呢,万一是晚上到我们岂不是要等着一下午?”
刘氏拿起瓷花盏的水喝下,威严道:“既然老太太把你我从房里调出来伺候二小姐,就是看着你我办事稳重,怎么?就这么点事都忍不了?”
“不敢。”春芯连忙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午时过后,陈相爷回府陪老太太用过午膳,大夫人刚好也过来伺候饭后茶水,虽是屋里加上丫鬟十来个人,来回走动,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老太太饮了一口茶水问道:“大夫人,今日二丫头回府,一应物品起居小厮可安排妥当?”
“回老太太,几个姐们住的西厢房里映月阁已经收拾出来了,各类物品也已摆放到了住处,至于下人按老太太意思把房里的刘妈和春芯安排过去。”大夫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老太太话。
“嗯,办得不错,说了以后在家里就不用讲究这些礼节了,快坐下吧!”老太太挥挥手示意大夫人坐下。
“是。”大夫人微微勾芡着身体,坐着半边椅子,以示对老太太的尊重,毕竟这不是一般的婆婆而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常安公主。“只是现有一事令儿媳有些为难,特来禀明,现在府里姑娘和公子都在自家上私塾,如今芳芷回来,不知是否安排和哥姐们一起?”大太太有些为难的说道。
这府里二小姐本是当年相爷外出边疆行军,路上所救的女子所产,等凯旋归来时已身怀六甲,虽说老太太不喜她入门,却也无法,只得给了个芸姨娘的名分,可生下二姑娘没几年,老太太就遣人把她们送到了惠阳老家居住,不许养在相府,如今在惠阳老家遭土匪抢劫,掳了芸姨娘去,谁知最后官兵去寻,居然得知芸姨娘因不堪侮辱,半途拉扯间竟坠下山崖,崖下深不见底,连尸首都未曾寻到,令人唏嘘,相府就只得把二姑娘接回了。
“咳咳咳。”老太太这几日犯了哮喘,春天又是敏感的季节,咳嗽一直不见好:“暂时就先不安排去上私塾了,刚走了亲娘,在乡间也不知是个什么品行,先安顿下来,教些规矩再说。”
“婆母说的是。”
“行了,这夏日临近了,乏的很,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晚膳就不用来请安了。”老太太说着起了身,由丫鬟们搀着往后屋去了。
相爷夫妇两无话,正出了老太太的福熙阁,就有侍女来报:“启禀相爷、夫人,二姑娘已经到了。”
大夫人微微抬头凝视这前厅方向,喃喃说到:“知道了,先带二姑娘去院里休息,让家里哥姐们今天一起来前厅用晚膳。”
“诺。”侍女回答完及时退下去各房传话。
“夫人,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去趟书房。”相爷说完便自顾的往惠岚殿去了。
大夫人回到房中,微微颔首示意房里侍女出去,一旁的覃妈即刻会意过来搀扶坐下,大夫人唏嘘到:“一晃十年已过,当年芸姨娘离开,只是再回来已是一副牌位。”
“夫人,不必感叹,当初相爷对芸姨娘实是太过宠爱,虽说芸姨娘还算懂事,分得清上下尊卑,于府里养着无碍,只是老太太不喜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怕魅惑了相爷,才硬是赶走回了老宅,只是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也是各人的命数。”覃妈是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自然懂得自家夫人心底的一丝怜悯之意。
“也是,这偌大的相府,主事的一直是老太太,哪有我言语的份。”大夫人用帕子揉了揉额头:“我这十来年嫁进来,也是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踏错毁了这些年的经营。”
覃妈奉上了一碗茶盏:“大夫人哪里话,如今瑾哥、荣哥和茹姐都这么大了,府里除了三姑娘这个女娃娃,相爷也没有其他的子嗣,再加上茹姐往后许的人家,您的地位定是稳固的。”
听了覃妈的话,大夫人确也踏实了不少,只是心里却知道前两日夜里接到老家的来信,相爷一夜未眠,几十年朝堂的风雨从未见过相爷如此,原来这十几年表面上的相敬如宾,以为遗忘了的人和事,一直都在心底深藏,第二天起身却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不知何时我在相爷心底能有这般分量。
“夫人,二姑娘已入了映月阁,遣奴婢来想向相爷和夫人请安,不知相爷夫人是否得空?”门外春芯低声问道。
大夫人摆了摆手,覃娘会意到对女儿说:“你且去回了二小姐,今日请安就不必了,先好生休息,晚膳来大厅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