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又有老鼠找上门了!你们说,是该杀还是该留那?”
一个打扮颇为贵气的公子哥执扇拦住了几人的退路,随着他的话语,周遭暗影走出不少黑袍人。
“是你们在粮草中动得手脚吧!说说看,是怎么发现的?”
几人不明所以,倒是陈爻和樊纲旋即明白了过来。陈爻下药对付燕人,而燕人却在为眼前人办事,对方发现了混入粮食的蒙汗药,甚怒之下杀了燕人,而陈爻几人恰巧追踪而来,便认定是他们的事情败露,被人顺藤摸瓜找上了门。只是对方暂且想不明白,为何只跟来了这么几个人,心有顾虑才未痛下杀手。
“这位公子,都是误会,我等可做解释!”樊纲连忙上前行礼,透露几人身份之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哦?这么说来还真是误会呐!”
贵公子听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向陈爻,显得颇为感兴趣。樊纲似有察觉,点头哈腰着悄悄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双方就这般静静僵持着。
不多时,一个黑袍人匆匆赶来当着众人面操着奇怪的口音对贵公子一通叽叽呱呱的禀报,像是某种方言古音,陈爻听着还挺顺耳却又不明其意,倒是樊纲那张臭脸变得越发难看,暗中不停对老兵们做着手势。
“一个不留!”
贵公子听完,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手中纸扇轻摆,似要吹散即将弥漫而起的血气。黑袍人一拥而上,饶是老兵身经百战也扛不住人数压制。
千钧之际,樊纲扯着嗓门呱呱大叫,听着极其别扭,但众黑袍人却是听懂了,皆愣愣回头等待贵公子定夺。
“你是越人?”贵公子眉头轻挑,不过对方的口音实在拙劣得令人有些上头,干脆挑明了用当下通用语交流。
“家父越国上将樊佐尔!”
樊纲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怔怔盯着他的战友们,凡检举越国余孽者,可得千百赏银,若权贵之后更是数万黄金。
“樊大将军之后?可有凭证?”
众人闻言看去,一个伛偻着腰的老者披着黑袍拄拐走来,一步一颤的模样惹得旁人心惊胆战。贵公子急忙上前恭敬行礼,显得来人身份极其尊崇。
“我…”樊纲一时语塞。
“樊大将军三子二女皆奋勇杀敌,以身殉国!以老朽所知,将军一族并无留后,你若欺瞒妄言毁人名誉,今日便执分尸之罚。”在他看来,忠烈之后无降臣,而对方还偏偏穿着敌国的戎甲。
“我没有凭证,将军府也拢共去过几次。只知当年被父亲秘密送走时,他还只是上将。”樊纲陷入了回忆,但当时他确实年幼,记不得太多东西,离家时的随行饰物,这么多年的落魄早已变卖干净。
“就是口说无凭咯!”贵公子嘴角轻笑,冲着下人使眼色,对身前长者恭声道:“叔公,大事在即,容不得有错,这些人杀便杀了!”
老者不语,露出混浊双目看向樊纲,似乎在等对方最后的答复。
“我非嫡出,只依稀记得当年将军府所在,皇崇峰下缆轨左侧第三根下滑百丈,经二峰后落赤阳峰端。父亲喜竹,环山植成竹海,我随家母常年居住山下。就这些,其他我也记不得了。”
“哼,原来是个野货,也配自称大将军之子!来人,分尸!”
贵公子耻笑着下令,却见黑袍人不为所动,统统看向老者,净白的双颊顿时涨的通红,但又不敢立马发作。
“你始终不如你兄长…“
老者摇了摇头,上前亲切地抓住樊纲的手臂,转身欲走却硬是没拉动,见对方尴尬地看了眼身后的陈爻和老兵们,他叹息道:“既是大将军之后,有些事你更应懂得取舍。走吧,我帮不了他们!”
“还等什么,动手!”
贵公子正憋着火气没处发泄,率先出手袭向陈爻,就觉得眼前这小子越看越不顺眼。
“住手!”
一个老兵的头颅被劈飞了出去,撒了一地的腥红。樊纲真的急了,他想豁出命去救援,谁知怎么都挣脱不开老者抓着他的手掌。情急之下,他突然凑到老者耳边一翻嘀咕。
“当真!?”
一股强烈的气流从老者宽松的黑袍下喷涌而出,形成的环形气浪将周围一干人等全部掀翻在地,一时间众人静若寒蝉。
樊纲也是吓了一跳,渐渐回过神来才发现老者的五指竟然锋利成爪,猛力之下已将他的小臂割出五道见骨的伤口,鲜血不受控制地淌出。
老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平复了心情,掏出一颗绿油油的丸子塞进樊纲口中。丸子入口即化,樊纲顿觉胸口一阵火热,热浪顺着筋脉奔袭全身,小臂的伤口顷刻止血,只觉得微微瘙痒。
“你最好别骗我,否则大将军再生也救不了你!”
樊纲正震惊地走神,耳朵里忽然传来老者的声音,可对方明明站在自己面前并未开口说话,吓得他疯狂眨眼间。
“这些人一并带走!”老者恢复了先前清冷的态度,不过却少见地扭头主动对贵公子说道:“明日你来我住所一趟。”
贵公子一听,一张黑脸顿时喜上眉梢,连连鞠躬致谢,不再理会陈爻几人,兴奋得率先离去。
陈爻至始至终在旁静静地观看,未露惧意。这一份心性令老者颇为欣赏,尤其是他有意无意盯向那贵公子的纸扇,这一幕落在老者眼中,无疑印证了樊纲所言的真实性。
…
陈爻和樊纲一左一右跟在老者身侧,樊纲只能暗中向对方使眼色,然而在他看来十分细心聪慧的陈爻,眼下蠢得跟个呆瓜似的毫无反应。
老者也不理会他这些小动作,更是干脆撤走了所有黑袍人,就这么慢悠悠领着六人在丛林中前行。
山路崎岖,两旁的丛灌极为茂密,悄然爬上枝叶的露珠打湿了几人的衣裳,显得凌晨的秋风尤为凛冽。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几人站在了一座样式古旧的残破凉亭前,亭后是陡峭深渊,氤氲密布茫茫云烟。目极之处,群山之巅,一座极其宏伟的高峰宛如立于天地之间的擎天柱,直插云霄,刺破苍穹!
“心之向往,便是故乡!”
老者无限感慨,可下一秒他突然出手抓住陈爻,一把将对方推向了悬崖。二人错身的瞬间,陈爻猛然砸出一包白色粉末,如此近距离避无所避,粉末砸在脸上炸成一片白雾。
“跑!”
“阿叉!”
…
一间摆设极其精简的石房内,贵公子恭恭敬敬地站在美妇身旁,完全没有先前毛躁跋扈的模样。
“樊佐尔的后人?这位大将军还真是不简单啊,死得可惜了!”
“姨娘,人都被叔公领走了,会不会有麻烦?”
“沆儿,那老鬼可没你想的那么仁慈!竟然当众出手了,此事那边定已知晓,咱们就等着看吧!对了,若是有机会,可以试着交好这个樊家后人。”
“有这个必要?”
“樊家被灭满门,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能掌控这股势力,你便无需再装痴扮傻!明日去竹庐,一切仍需谨慎,退去吧!”
姬沆恭身拜退。
这时,一名下从匆匆闯入,急声通报:“九公受袭,昏迷不醒,大公请诸主前往否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