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攸宁显得不安起来,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
“我没胡说!”我仰起头望着她道。
“一喝酒脸就红,让你相公看见成何体统!”她猛地从我手里夺下了酒杯。
“相公?什么相公?”我没听明白。
“我还纳闷你是怎么出得宫,后来让人一打听才知道的!你可真行!为了出宫,不惜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
我这才明白过来,然后坐直了身子认真道,“你知道吗,我后来回过旗云寨。”
攸宁被我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明所以,却也没说话,只是听着我说。
“你从没问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堕仙的事情。在那之前,我也就只见过你一次,怎么一次之后我就知道了。其实那日是他告诉我旗云寨被剿的弟兄都被斩首示众了,我心情不好,便跟安和上了那荒山。不过,从那荒山上下来,我便知道了你的事情。”我看到她偷偷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道,“我曾跟冉八旗夜半上过那荒山,不过点儿死在那林子里,那时候我便察觉到了那荒山上的迷障有一股子妖气,只不过我那时还不是很确定,只是以为是什么妖物在作祟,可是后来,后来安和带我来见你,我却从你的身上也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妖气。”
“你想说什么?”她冷冷道。
“攸宁,那荒山上曾经有个寺庙,后来上山的香客中赶到夜半下山的却没有一个回来的,再后来寺庙没了香火,破败了下去,可谁也没有见过寺里有僧人下山。”我故意停顿了半晌,又道,“除了燕子楼的两个掌柜的,你敢说,你再没害过别人?”
攸宁侧对着我,眼睛斜斜的瞥向我,她的目光从好奇到认真,又从讶异变成了戏谑,半晌,她捂着嘴笑出了声。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寂静的房间里是她骤然响起的一句话,“你想怎么样?”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也从来都没问过我。”我又想起来一件事,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攸宁被我看得心里发毛,她颤抖着问,“什么?”
“先皇李湛与宦官出城打夜狐的那次,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从不主动去找你,那天却恰好能在城外找到你吗?”
攸宁猛地回头看我。
“我去找你并知道了你堕仙的那次,我悄悄在你身上放了个东西。”
“什么?”她警惕道。
“石头。”我看了眼她道。
“石头?”她反问。
“是。不过不是普通的石头,是我的九彩石。”我对着她又是一笑,“不过,我的本意不是害你。九彩石如果离开我的距离太远,其他的石头之间便会有感应,所以那天夜里,我的掌心隐隐泛了光,我便知,你许是出了长安城,所以才会跟安和去燕子楼寻你。”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她对着我冷冷道。
我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的将杯中酒饮尽,等着温酒划过喉咙,那一阵温热缓缓蔓延全身,我才半眯着眼对她道,“我想你给我句实话,人,是不是你害的?”
她背过身去,良久道,“我如果说不是呢。”
我一听便笑了,结果如我所想,只是我来之前却还是对她抱有一丝幻想的。
“你笑什么!”她被我的笑声激怒,转身看着我,脸被气得通红。
“不早了,睡吧,睡吧!”我边笑边摇头,一拍桌子起了身,然后摇摇晃晃的推门出去。
也许是酒喝得有些急,出了门,被风一吹,竟有些头痛,我打了个寒颤,摇摇晃晃的摸索着想要回房间,可是推了门便发现屋子里有人。我看着床上躺着的安和,傻笑着走了过去,跪在地上,下巴搭在他的胳膊上,仰着头望着他,然后望着望着我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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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安和站在窗前整理伤口上的纱布,衣裳还没穿好,门便被推开了。
攸宁看了眼安和,不经意的又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我,安和顺着也看了过去,刚要开口解释,另一个人便又进来了。
“陆······”安和后面那个“离”字还没说完,陆离进了屋便直奔我而去,我被人猛地从床上拽了起来,还一脸懵,等看清了屋里的情况才揉了揉眼睛望着陆离道,“你,怎么在这儿?”
“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睡觉!”他蹲在地上,把鞋套在了我的脚上。
“你做什么!”安和上去便抓住了陆离的胳膊。
陆离一把甩开道,“我做什么?!你差点儿害死她,知不知道!”
见陆离一把把我从床上拎了起来,拽着我便要往外走,安和一步上前,挡在了门口道,“陆公子此话何意,安和听不懂,我怎么会害了她!今天话不说清楚,你不能带她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公子面前说话!”陆离一把抓住了安和的衣领又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出的宫吗!”
安和的眼光有了些晃动,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拦下陆离,可陆离却还是先我一步道,“她说她要嫁给我!”
陆离说完这话,将安和向后一推,顺势松了手,“她现在是我陆宅的夫人,你没权利那么跟我说话!”说罢便拉着我向外走。
安和愣在原地,一直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半晌攸宁过来看了看道,“刚包好的伤口又渗了血,我让小遥再送些伤药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安和一把抓住攸宁冷冷问道。
攸宁看着安和,然后从他手中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进来吧,我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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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陆离将我走后长安城和大明宫所发生之事全部告诉了我,我一时还未缓过劲儿来,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仇士良的人现在到处在找安和,这个时候如果你跟他待在一起,会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陆离低声道。
“他还好吗?”半晌我问。
陆离一怔,马车此时却已到了长乐坊的陆宅,他起身,先下了马车,然后对我伸出了一只手,我望着那只手,良久都没有动作,他却一把握住了我,将我带下了马车,进宅的那一刻他道,“他不好。”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陆离没有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只是吩咐管家按时送饭过来,可我依然没有胃口,脑子始终一片空白,总觉得陆离与我所说更像是一个关于别人的故事。
朝西的落地窗子忽然被人推开了,我没有抬头,忽然说道,“我好像犯了一个大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我险些,失去了他。”
他朝我走来,看着床前几乎快要燃尽的白烛道,“是我,如果我没有出事,也许结果可能不会这样。”
我睫毛上挂着泪,轻轻合上双目,泪便低落了下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回去。”
“我知道,可你已经······”他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和陆离不可能。”我抬头望着他。
“皇上已被软禁,此时入宫,凶险万分。”他蹙眉。
“所以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便越要回去。”我笃定道。
“我有法子。”我和安和都朝门口看去。
陆离从屋外进来,抖掉肩头落得雪,然后将餐盒放在了桌上,“不过你要先把饭吃了。”说着,他将餐盒打开,里面的是他让下人重新准备的饭菜。
我和安和都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谁也没有吭声,见状,他道,“我知道你出宫是为了找他,你要回去,则是为了另一个人。我虽不懂你的心思,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但我也说过,我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只要你首先保护好自己。”
“你有法子?”我起身,过去忙问。
“有,但我也说了,你要先把饭吃了。”他对我点头,又将菜往我跟前推了推。
我低头看了看,想也没想坐下便狼吞虎咽起来,我把他带来的一碗米饭和一盘青菜都吃光了,然后抹了抹嘴,拉着他道,“我吃了,现在该你说了。”
他不紧不慢的给我倒了杯茶,然后道,“那场宫变死了不少人,紫宸殿和含元殿的宦官宫女更是死伤无数,宫变之后,皇上被仇士良软禁,仇士良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更是将宫中的大多宫人更换,那些在那场宫变中活下来的宫人,不是被押送至掖庭便是被暗中杀害。而后送进宫的宫女和宦官人数不多,暂补缺职。我从宫里刚得的消息,年前,仇士良吩咐内侍省的公公从民间选送一批宫女进宫,想来便是要补剩下的缺。”
听到此处我便都明白了,安和看了看我,问道陆离,“你是让安歌混在这批宫女里进宫?”
陆离点点头。
“可是宫里的人大都认得安歌。”安和道。
“对啊。”我也符合。
“我说了,宫变死了不少人,大明宫如今从里到外更是换掉了不少人,就算有侥幸活下来的至今还留在宫中伺候的,并且还认得安歌的,我想谁也不会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给仇士良的人通报。”陆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