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转身,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低声道,“你不是真的想替韦青言给杨俨生孩子吧!”
我抻个脖子往外看了看,秋儿还没回来,“你想干嘛!”
“总归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我点头如捣蒜。
他径自走到香炉前,打开了盖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又用匕首划开了手掌,朝香灰里滴了几滴血,随后将那香炉盖上。他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转身看我,却见我早已看傻了眼,愣在原地。
他刚想对我解释什么,却听见脚步声已到了门外,于是对我嘘了嘘,便闪身躲到了屏风后,而下一刻杨俨便推门而入。
他看了看我道,“秋儿呢,也不留在房里伺候着,这丫头,平日里都是被你惯坏了的!”
“我让她出去帮我找个东西了,不怪她。”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找什么?要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好了,我让常川去给你准备。”
“没,没什么,就是你先前给我送来的新配的香,我平日不爱焚香,可每次去你书房,都见你香炉里在焚香,我就想着······”
“何时这么留心了?”他一把搂过我的腰,我紧张的却不敢说话了。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我看着他无比陶醉的用力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又在我耳边低声道,“海棠本无香的,那日见你在二弟府中犹怜他一院子的西府海棠,回来后便差人给你院子里也栽了些,想来你身上这淡淡的味道今日闻起来倒是格外舒服。”
我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不住的往屏风那里瞟,就在我觉得他的唇就要贴上我的唇时,忽然觉得腰上支撑我的力量一松,他压着我两个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揉着我的后脑勺,拍了拍他的后背,发现杨俨居然在我身上睡着了,我呲牙咧嘴道,“鱼小鱼,你也不接着我点儿!你不接着我,但你好歹也拉住他啊!他那么沉,再把我给压坏了的!”我使劲把压在我身上的杨俨推开,大口喘着气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鱼小鱼从屏风后出来,拍了拍杨俨的脸,发现他睡得很熟,便道,“我也不知道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只是我父······我的族人告诉我鲛人的血滴在香炉里焚烧,会有催眠的功效。”
“催眠?”我揉了揉后腰诧异的看着那香炉。
说话间鱼小鱼将杨俨从地上扛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忽然察觉房外有人靠近,我刚站起身,他便冲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王妃,那香我真的是找了好久······”秋儿的声音响起,房外忽然有人打断了她的话,“你干什么!王爷刚进去!”
“哦哦哦,我不知道······不是说王爷晚些才会过来吗······”
“这边,跟我走,别在这儿杵着啊!”
“哦······”
我听见外面又安静了下来,才拍了拍鱼小鱼的手,他放开了我,看了看手上不甚沾到了我的口水,十分嫌弃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走过去,推开了后窗。
“走啊,不然你还真想跟他圆房啊!”他见我没有跟过去低声道。
“不是,那,那他醒了怎么办啊······”我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不会的,你没见我刚才故意多放了些血!不到天亮他是醒不过来的!”说罢便翻出了窗。
入了冬的大兴城下着雪,我跟在鱼小鱼的身后,走过好几个街道,我不知道他究竟要把我引向何处,“鱼小鱼,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回身,“你说今年初雪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与他父王政务繁忙,总归是顾不到你的,今日得了闲,便想带你逛逛下了雪的大兴城。”
我心里一暖。
就这样又跟他走了很久,他忽然上了桥,却立在桥上,低头望着桥下的我。
我不解,站在桥下,仰头望他。
他说,“瑶兮,你跟紧我,不要走丢。”
我笑笑,“怎么会,就算找不到你了,我也会自己回府的,因为你总是要回来的啊!”
他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转身,下了桥。
我不知道那一刻他都想了些什么,只是跟着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雪地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我累了,裹紧身上的披风,我说,“鱼小鱼,我走不动了。”
他转身看我,然后过来背起了我。
我就这样在他的后背上睡着了,他就这样无声的把我背了回去,然后放在了杨俨的边上。
他看着熟睡的我,低声道,“瑶兮,我想告诉你,从前都是我跟在你的身后,我想一次也好,哪怕就这一次,是你能跟在我的身后。你说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回来等我,是你坚信我总是那个会回来找你的人,可是瑶兮,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可还会那么笃定而长久的等着我吗?”他低头,轻轻揉了揉我的发,转身,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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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我得知了鱼小鱼的血混着香灰焚烧会给人催眠,便每日追着他求着他再给我放点儿血,因为杨俨几乎每日都要来我房里过夜,我不能只为了取个元神就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终于,第二日一早杨俨前脚刚出府,鱼小鱼就给我送来了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我问。
“我的血。”
“这么多?”
“不然呢,与其每天挨一刀放点儿血,还不如索性一刀直接了事,你省着点儿用,估摸着也能撑个十几二十天的。”
我看着他手上缠着绷带,忽然有些内疚,“那······那你还好吧······”
他没理我,转身就出去了。于是那日之后,我每天都跑去厨房做些补气补血的药膳,秋儿每次给我端来的时候都纳闷,王妃这是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都没闲着,这两天我一直都在琢磨一件事儿,就是到底是谁给杨俨送的那封信!知道我身份的,除了我,不外乎两个人,鱼小鱼和青丘的那只九尾白狐攸宁,鱼小鱼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虽然对于我的做法他一向无法苟同,但他也完全没必要背地里去找杨俨揭穿我,就算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想不开揭穿我了,以他的为人也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话说我的确有日子没见过攸宁了,但是我是哪里得罪她了,竟让她这么不顾惜从前的情分跑去给杨俨写信?
“哎呀!”我把头朝桌子上重重的磕去!早就说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不适合我了!
“王妃!王妃!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嘛要把脑袋往桌子上磕!这样王爷看到了还得了?!肯定又说我们对你照顾不周!”秋儿端着点心一进屋就吓了一跳,胳膊横在桌子上,以防我再想不开。
“呵呵呵!”我冲她傻笑,“没啊,我没有想不开。哎,你刚刚说什么,王爷回来了?那正好,我有事儿找他!”
“哎哎哎!哪有啊!王爷才没有回来!”秋儿将我拉了回来。
“还没?这都几天了?”我挠挠头。
“可不!王爷都好几天没回来了!”秋儿噘着嘴道。
是啊,杨俨的确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最近宫里透了些风出来,说是父王与皇祖父的关系有些紧张,杨俨几个弟弟的王妃近日也是有事儿没事儿的总过来,开始以为是闲的没事儿唠家常,后来她们就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宫里的事情。按例这些事儿不该我们过问,可是不单是杨俨,他其他几个弟弟最近也总是常常不回王府,要么就是与几个谋士成宿成宿的关在书房议事。
我心一下收紧了,莫不是真的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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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鱼小鱼给我的那个小瓷瓶没用上几回,我也就再也无需了。
开皇二十年冬,太子杨勇遭杨广构陷,与杨素交谈中缕次出言抱怨隋文帝偏心,后又有独孤伽罗与杨广联合向隋文帝进谗言,遂隋文帝废黜长子杨勇,立次子晋王杨广为皇太子。杨勇被禁东宫,其子皆被牵连废黜,男当官奴,女当婢女。太子一脉,一夕落败。
常川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杨俨,杨俨得知父王已被废黜的消息后跌坐在书案旁,常川道,“王爷,云昭训冒死将此消息送出了宫,就是希望您能早做打算啊!”
杨俨无力的一笑,“早做打算?哼!我还有什么打算!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都是因为她!她看不惯我父王独宠我母妃!还说是我母妃害死了父王的太子妃云氏!她一早就看不上我们!所以才会联合二叔私下向皇上进谗言!将我父王说得一无是处!二叔当年镇守江南,稳定叛乱,政绩突出,为人更是谦恭谨慎!如今可好,更博得了那个女人和右仆射杨素的支持!先是三叔!如今便轮到了我父王!我早就跟父王说过,让他不要在外人跟前提起此事!更不要将自己的不满告知他人!可现在好了,现在都好了!”杨俨丧失了理智,看不出他是哭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