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汗的阏氏帖额仑之所以往北逃,是因为太阳汗的长子日逐王阔出,就留守王庭北方六千里外的北海荒原,那里是太阳汗本部祖地。
北海荒原在纵横近万里的忙豁勒大草原之北,是一片极为荒凉寒冷的极北之地,位于天荒大陆的最北端,方圆十万里之地冰川,苔原,寒林众多,极为荒凉。那里挣扎求生的北原部落和林北部落相当野蛮善战,是天生的战士,太阳汗的亲卫怯薛军就大半来源于此。
自从三千年前,那一任的太阳汗南下征服忙豁勒大草原后,就一直与南边的九州和东边的狼族是生死大敌。由于北海荒原离大草原太远,不利于统治大草原诸部,但又为了不失先辈的悍勇之气,因此历任太阳汗都把王庭设在了大草原,但本部一直留在了与天争与地斗的苦寒北海荒原之地。
李成纪派往王庭北面埋伏的那路飞虎左军,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兵回王庭,此刻王庭内的战事也已结束,残存的狄兵无一幸免,全部被枭首筑成京观,垒在王庭大营之外。
那太阳汗的阏氏帖额仑中伏后本欲自杀,却被眼快的飞虎军一箭射穿拿着匕首抹向脖子的手,想要咬舌自尽又被冲到近前的飞虎军校尉一鞭子扫落马下,被其他飞虎军所擒,并利索的卸掉下巴。再想求死时,她那心爱的五六岁幼子托忽就哭喊着,被那名校尉脚倒提着作势要摔死于马下,不得不无奈屈服投降。
此次攻下太阳汗王庭之役,除却见势不妙溜的快的右贤王挛鞮稽和亲卫上百人外,共杀狄军及汗帐卫队,各贵人亲卫一万一千两百零八人,其中包括右大都尉和一名万户长。
俘虏三万四千一百余人,战马近两万匹,牛羊十万头,其中除那些三万余南人工匠奴隶,女奴侍女外,还有三千余狼族牧奴,其他包括阏氏帖额仑,太阳汗幼子托忽,太阳汗侧妃,太阳汗老叔祖拙赤合,左右相国、僮仆都尉,当户等贵人官员四百一十三人。
那三千余狼族牧奴,都是历次狼族西境与太阳汗作战被俘的狼族各部落士兵,不像被俘的南人奴隶那样认命的不敢抵抗,他们要难驯服的多,平时都带着手链脚链放牧。
这次飞虎军攻王庭,他们还以为碰到真的上三部白狼部,不少人勒死狄兵看守,抢过武器协助飞虎军杀敌,战后李成纪考虑孤军深处敌后,兵力单薄,就依旧没有暴露飞虎军的身份,派通狼族语的校尉去将这些释放的三千余狼族牧奴,打乱另编一军。
跑了右贤王,王庭不能久留,李成纪下令杀牛宰羊犒劳一番后,将王庭内历年南侵搜刮的近千万两金银和各色珠宝,全部装上牛车,飞虎军留一人三马的三千骑在王庭,等右贤王引援军而来时,将他们引往别处。
其他人和那些奴隶全部换上狄族衣甲,伪装狄族迁徙部落,一把火将太阳汗王庭烧为白地后,在合勒部那名报信的千夫长带领下,防止被狄军看破,全部驱牛赶羊的先故意往北行数十里进密林后,再分兵多布疑阵,大队改道往西而去,与袭击林中部落合勒部的那支偏师去会合。
......。
“将杨宓和杨府的这些人押回长柳营南营去!”
一队百骑的‘狼兵’奉汪和之命,随便挑了两辆马车,将心不甘情不愿的杨宓等人押走。
“可惜了了,为什么那东燕国主没有恼羞成怒,拒绝呢?”
邺都南烟门外,看着用除杨宓之外的东燕其他权贵子弟,换回来的城外堆积如山的两百万两白银,校尉马奢仍觉得有些可惜。
“不用可惜,反正这些权贵都跑不掉,邺都城破后随便你去抄家灭族!”
汪和打量着那堆银山,琢磨片刻,挥手又让后面的一名百夫长过来:“分别用那些权贵子弟留在城外的马车,将这些白银运往邺都除三座水门之外,其他外城的十二座城门,
每座城门两里外都放十六七万两白银,要让城上的那些守军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另外每在一门放银后,都要大声朝城上齐呼,‘东燕国主慕容明德花银两百万两,赎回城外众亲贵子弟’,要一传十,十传百,让全城皆知!”
“诺!”
那名百夫长也不问为什么,领命直接率麾下百骑去忙活。
汪和说完,瞥了眼城门口目送那些权贵子弟和随从,被‘狼军’勒令步行进城的那名东燕使者,再朝身边一骑道:“传话给那东燕使者,再要两百万两,城外这三千多的平民和北城安康门外的那四千多长柳营伤兵,就可以一起都赎进城。”
那骑领命而去,不一会护城河对面的那使者就脸色大变,急奔入城。
“汪统领,长柳营的伤兵不是都被你放回安康门了么,怎么还跟东燕国主要银子?”
另一名随汪和在长柳营冲过营的刘校尉,有些不解。
“那东燕国主怕伤兵中有我们的奸细,又怕伤军心士气,不是没让他们进城么,
城外这些平民,那国主也会担心混有细作,不会放进成的。”
汪和笑着回答:“我要的就是在东燕国主的伤口上撒盐!”
“某明白了,汪统领,你这是要闹得邺都满城皆知,离间东燕军民效忠国主慕容明华之心,削弱他们守城意志啊!”
那刘校尉被点醒,目露钦佩。
“就是要这些守城的东燕军生出兔死狐悲之心,上城助守的那些民壮也会因为他们国主只重高高在上权贵,而不顾黎民百姓死活而离德离心。”
汪和觉得远处银子装进马车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悦耳,此刻忽然明白为什么殿下当初对沧元古剑所系的四象宝藏嗤之以鼻了。
“原来东燕国主不赎那些显贵子弟,会使君臣离心,
赎那些显贵子弟却不顾平民与伤兵死活,会使与军民离心,
不管他出不出银子,都已入统领彀中,实在是妙啊!”
校尉马奢,也觉得汪统领不愧是在朔北侯海唐身边待过十几年的人,行事作风颇有殿下影子。
......。
时至黄昏,又经过一日的急行军,海唐率领的狼军主力,已抵达泽县境内,距离沙河渡不足三十多里。
大军安营扎寨没多久,代替汪和接管飞鹰传书等机密要务的玄虎暗卫百夫长霍仲,就匆匆进账送来了数份传信。
第一道传书,是二十多天前云干草原分兵六千的秦河传来的。
他回师朔北后,接连十余日昼夜伏击偷袭太阳汗的七八批粮草辎重队,太阳汗留驻上野城看守后路以及护卫粮道的次子左大都尉别勒古,帐下十万兵多次出击,都被一人双马的秦河军轻易跑掉。
不堪其扰的太阳汗次子别勒古,亲自统军押送,每一路辎重都派两三万骑看护,又将后方粮草统一运送进已是空城的上野城内,每日前线需要多少,就扣除折耗后送出多少,绝不多送。
钻不到空子的秦河,被迫使用了当初海唐修筑上野城时留下的暗道,派遣精锐之士走密道进城,一把火烧了上野城狄军囤积足够前线大军使用两月的粮草。如今他正在被发了疯的别勒古,强征回太阳汗留在高壅关外的八万骑,共计十八万大军四处布网追杀。
第二道传书,是先前海唐命令去攻临近上径关的东燕三郡,虎贲右军中郎将白牧传来的。
白牧进言,此大争之世,不要顾及朝堂的忌惮,朔北要乘祸水东引之际,不仅东燕西五郡,就是邺都也要收入囊中。
此刻他已绕行千里云梁山,并进山已五六日,出山一百多里就是东燕历代皇陵所在地,再百里就是邺都。
白牧请求海唐拿下邺都后,不要轻易退出,邺都城交给他麾下的两万布人甲和三万由团练新转入黑甲军的虎贲新军固守,并立下军令状,绝不让狼皇或大郑一兵一卒入邺都。
“这个白叔,怎么每次都是先斩后奏,还私自扩军!”
海唐坐在帅位上,有些头疼的揉揉额头,朔北如此强势,他那个国君四叔会对他越发忌惮,虞京的那些大臣们又该上书要参他尾大不掉,请旨削藩了。
正在不远处泡茶的慕容乔,没听清海唐的小声嘀咕,她不时瞥眼瞧过去,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多日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白狼部少狼主,为什么突然会愁眉苦脸。
海唐轻叹一声,收起前两道传书,消息拆开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传信竹筒。
这是汪和送过来的,信中粗略概括了他行军和进抵邺都,攻破长柳营等诸般行事,结尾提到了,他让东燕国主两百万两白银赎人的事,重点强调九州四大美女之一的东燕国相杨文长之女杨宓,在城外被俘获,字里行间隐晦的多有撮合他与杨宓二人的暗示。
“这个汪和!
不过真迎娶杨宓不可能,假大婚倒是真可行!”
海唐开始有些无奈的苦笑,将手中传信的长纸条揉成一团,小声呢喃一声,转眼突然想起,传言这杨宓乃是大郑太子李长生看上的太子妃。
他现在是伪装的白狼部少狼主阿古达,要是狼族少狼主抢了大郑太子的女人,消息传到大郑的丹水帝都,那么狼族与大郑不管再怎么想克制的共同瓜分东燕,都已不可能,一场血战不可避免,而朔北正好可以渔翁得利,邺都也不是不能战后为朔北所据!
海唐想到这里,倏忽间两眼一亮,泡好新茶端过来的慕容乔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前一刻还脸上阴云密布,这会又满面欣容。
“泡的好茶!”
海唐端起茶杯,轻吹下,小抿一口,回味无穷,这些日子慕容乔泡了数十杯茶,之前都是被嫌弃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被他夸奖,心里有些小欣喜,可一想到这人乃是杀害父兄的仇人,脸色立刻又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