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是抚尺与木桌碰撞发出的声音。
循声望去,在一个小亭子里,一人正坐在桌后的椅子上。右手持扇置于胸前,左手停于桌上抚尺上方,看得出,刚才的声音就是由此人作出。
周围挤满了人们,有人站着,有人坐着,还有人倚靠在小亭子的柱子旁,都是本着凑热闹的心,来听这位自称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传闻的说书人讲述故事。
“咳咳”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用扇子抵在桌上,“这古往今来,与神妖鬼怪相关的故事是世人皆知的异闻,而老夫今天讲的故事,便与这其中的妖有关。”
凑热闹的人们:……这人明明是一副年轻人的容貌,绝不超过而立之年。
说书人轻轻地笑起来“都说这狐妖是妖精里最能魅惑人心的,传闻狐妖化成的女子那是一个媚眼如丝,身段妖娆,眼睛一勾啊,就能把男人的魂儿都给勾没啦,然后……”说罢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然后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狐妖这种妖精啊,在大多数传闻里都是以食人心来保持自己的美貌……”
“哈哈哈要是有美貌的妖精愿意跟我,哪怕是掏心窝子我也心甘情愿啊,哈哈哈哈……”旁边有一人顺势打起趣儿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可是这种传闻十人中有九人都是不同的说法,谁又知道这美艳的狐妖是否真的玩弄人心后又将其食之呢。”说书人的目光扫过众人,将话说完。“老夫曾在一个名为古月镇的小镇子待过,那里有个传闻,说的是镇子里一户柳姓人家的小姐……”
……
……
古月镇。柳府。
“大小姐,你现在还在被老爷禁足呢,可不能擅自跑出去啊,要是哪儿磕着碰着了,老爷问起,可不是奴婢们能担当得起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丫鬟说道,小丫头的脸圆圆的,眉毛皱起来,嘴角不高兴地向下撇撇,脸皱的像个包子一样,看起来挺可爱的,不过要是不开口的话,就更可爱了。
“哎呀,我说大小姐呀,你就少跟老爷犟嘴,多说点老爷爱听的话,不就少挨点罚了嘛,你看看你隔几日就惹老爷不快,不是禁足就是跪祠堂的,就是奴婢看了,都觉得你不必如此……”说完摇摇头,一副老嬷嬷的样儿。
旁边坐在圆木凳子上的柳姗听着小丫鬟一连串的话,还没等她说完,眼睛瞪起,抬起手用食指点点丫鬟的脑袋“就你话多得很,真是像极了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一副老妇人作态!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连小姐都要数落,小姐做什么要你个丫鬟来管我,真当我拿你没法儿啊!臭荔枝!小心我……小心我打死你!”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扬起手在小丫鬟的肩背上使点劲儿打了几下。
荔枝也是被小姐时不时的打打闹闹给打惯了,象征性地叫喊了两下:“哎呦小姐你别打了,疼死我了,奴婢可是为你好啊。哎哎哎,真的疼!”
柳姗打了小丫头两下就收手了,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说“我不管我不管!现在你小姐我想要出去玩儿,爹爹这次罚我这两天只能待在房间里,连庭院都不让去,每天还要抄写诗文,要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了……再不出去的话我就真的要被憋疯了。你快点给我想个法子,我要出去!”说完还强调了一下“我要出去!听见没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荔枝捂起耳朵,无奈地答应了:“好好好好好,我帮你出去我帮你出去行了吧,您可别念叨了,我脑仁儿都疼了……”
柳姗的眼睛一亮,随即双手抱住了荔枝,开心地笑起来:“我就知道荔枝最好啦!放心吧,我就玩儿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我啦。”这几天被爹爹禁了足不让出去,可把她闷坏了,现在终于可以出去玩儿了,一定要好好玩,要不就去镇上逛逛,买点小食沿着月河边走边吃?
荔枝无奈地叹口气:“嗯,小姐我想想……对了,要不小姐你就装扮成丫鬟的模样出去吧,也不会引人怀疑的,我就替小姐守好门,你回来时就从,嗯,寝卧里的窗檐儿那儿进来吧,免得惹人生疑……”顿了顿,看到柳姗默默地盯着她,只得说:“哎呀小姐不要这么看我啊,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暂时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的方法了……”
柳姗瞥了荔枝一眼,说:“哎其实呢,我可以从庭院东墙角的那颗树爬出去的……”见荔枝盯着她瞧,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这么做好几次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可没出过什么岔子!也没掉下来过,你就放心吧!”似乎是知道小丫头又要开始念叨,柳姗连忙打断了她。
“哎呀好荔枝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十天不出门啦,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柳姗软磨硬泡着。
荔枝觉得有些为难,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爬树这种有失体面的事,但柳姗又是一副期待和善不罢休的样子,只得答应了。
“好吧小姐,那你一定要仔细着莫让自己伤着了……”小丫头唠叨起来,柳姗拉起荔枝的手,说:“好的好的,我记住了。不必说了,我收拾收拾。”说完一溜烟儿地跑回了房间里。
在钱盒子里拿了点碎银,柳姗瞥见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旁摆着几支发钗,。她看了一眼,拿起一支通体莹白的钗子,钗头刻着竹叶,每一片竹叶都是碧色,看上去秀丽素雅。柳姗瞧了几眼,觉得正配她今日穿的豆绿色齐腰襦裙,便将它插入发间,对着铜镜上下看了一看,觉得甚好。
待收拾完毕,柳姗从房间走出,荔枝在一旁嘱咐着她:“小姐你可要快些啊,奴婢只能尽量给你拖时间的,久了露出马脚就遭了,还有啊,千万不要和看着就心思不纯的人说话呀,仔细着自己的安全呢……”听着小丫头的唠叨,柳姗一一笑着应了。临了,荔枝突然想起什么,扯了扯柳姗的袖子说了声:“对了小姐!你记得带些栗子糕回来呀!”柳姗边走边说:“记着了记着了。我走了啊。”说完,便翻窗离去。
荔枝在原地望着,待见不着人影儿了,就退了出去,将门轻轻阖上,转身去了一处庭院。
……
“二夫人,小姐已经出去了。”小丫鬟轻声说道。
“嗯。”房间里的金丝软榻上,一个女人闭眼半卧着,听见声音应了一声,随即睁开眼,撑起身子坐起来。
一旁的侍女递上茶放在小桌上,女人端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软榻边的琉璃香炉里,檀木香香气四溢,烟雾随之缭绕。
女人抬头看了看说话的小丫鬟,蹙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毛毛躁躁丝毫未改,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净耍些小女儿脾气,枉费老爷一片苦心。这跪祠堂了舍不得,禁了足也留不住,打了骂了自己也伤心,怎么小姐就是不明白老爷皆是为了她好呢。”说罢摇摇头,像是为不听话的女儿感到头疼。
小丫鬟走上前去,伸手为她揉揉额角,细声道:“小姐还小呢,不知晓父母为儿女操劳的心,等以后小姐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女人叹了口气,抬手挥挥,丫鬟停手站在了一旁,女人说:“这些天小姐也闷坏了,让她一个人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要是憋着了,又得埋怨老爷将她禁足了。”
丫鬟有点迟疑的问:“二夫人,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小姐出去呢,万一小姐……”
女人打断她:“不会的,就这半天的时间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小姐不是时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胡闹吗?再说了,吃点小亏也好长长记性,小姐那个性子不吃点亏是记不住的。老爷总是舍不得,可是没经历过风雨的花朵,怎么能独自面对以后的事呢。女儿也不能一辈子躲在父亲为她张开的羽翼之下,老爷也不能一辈子护着她。”
小丫鬟不再说话,低下头:“夫人说的是。”雾气缭绕四溢,隐隐绰绰显露出一张像包子一样圆圆的,可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