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勃勃的日光破晓,刺破黑暗的一角,大地上洒满绯红,日光和血浑然一体,整片天地就像怪物阴森的血盆大口。
池青在武道殿依着护法宝座酣睡如泥,万象门主盘坐在一盘,宠溺的看着池青。
他一夜无眠。龚姓老者在一旁盘坐冥想,偶然睁眼时,看到的都是万象门主怅然的望着夜空。
“我没能守护好你的孩子……”龚姓老者听到的万象门主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
龚姓老者知道,万象门主年轻时,曾经有过一位红颜,他们两人仗剑天涯,四处惩恶扬善的时候,龚姓老者甚至还没来到万象门修行。
只可惜,这对神仙眷侣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岁月的洪流之中,他们错过了彼此,分道扬镳,都走了另一条路并越行越远。
再后来,万象门主回到宗门,强势崛起,一路横推无敌手,自然而然的也就当上了门主,而他的修为也突破了武道几乎无法逾越的辟谷鸿沟,到达了武道一系古今难现的辟谷境。
万象门主的红颜依然浪迹天涯,偶尔回宗门看看,期间就结识了她的道侣,有了孩子后两人又因性情不合分开了。
后来,世间大变,八十年前的事变万象门也被波及,万象门主力挽狂澜才保住了那个时代的修行者,但像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万象门主的红颜,都死于这场祸乱。
那位红颜死时,万象门主就在她身边,可是却无力庇佑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万象门主在祸乱之后,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那位红颜有一个孩子还活着,可能是愧疚,也可能是思念,万象门主找到那个孩子,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子一样养育。
这个孩子名“昊”,万象门主为他取名为池昊。
自然,池昊就是池青的父亲。
万象门主看着这个孩子一日日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到逐渐有了成就,再闯荡天下,仗剑行四方,最后结识他的道侣。万象门看着池昊大婚,觉得简直就像是自己再活了一世一样,他们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
再后来,他们有了池青。可惜的是,池昊的道侣在后来的一次历练中失踪,那时池青甚至还没有满月。
万象门主同样带着池青慢慢长大,到现在,就是他漫长的生命里,他也头一次感觉到,生命是这样的短暂,就这段岁月中,只有他屹立不倒,他的故人依然全部逝去,这个世界的主角换了一次又一次,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以前的时代慢慢只剩他一个人了。
只有他一个人,背负着一个逝去的时代,铭记着一众远去的人,孤独的继续前行。
武宗动乱,让万象门主意识到,他可能活不到两百岁寿终正寝了,他这样个背负鲜血的厉鬼,结局也只应该是死在战场上啊!
池青,是万象门主的一大执念,为此,他不得不祭寿元以逆命参照天机,从中,他看到天机被掩,未来神秘莫测的墨梓琛!
从此,也就有了将池青托付给墨梓琛一举。
“池昊,睡吧,跟着你母亲去吧。”万象门主双目无神,但在他的眼角有着晶莹之光闪烁。
万象门主弹指一挥,一道道火星飞起,絮絮洋洋的如同满天柳絮飞舞,如同满天星光璀璨。它们飞向在战场上一个被战戟刺穿的人身上,那个人就是死了也仍然不屈的站着,左手抚住伤口,右手还执着剑挡在前方,他的身边,骸骨具具,他的身后,血河长流,他在这一片严峻的战场上竟也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战斗至油尽灯枯。
“辛苦你了,睡吧,跟她去吧。”万象门主平淡的道,他隐藏起了一切情感,那一切的感伤又消失了。
远处,那个人在满天灿烂中化为清朗晨曦。
“我会来找你们的。”万象门主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起身飞去了,这句话在龚姓老者脑海中久久回荡。
———
晨曦,日光跌破云霞。
墨梓琛睁开双眼,先是长叹一声,然后又揉着自己酸痛的身体起来了。
“我靠。”墨梓琛一句脏话脱口而出,他现在已经不在百道洞天了,四周这熟悉的布置,这分明就是在鲤幽湖畔的他的小屋。
李昭禹早不知到哪去了,庆幸他走之前还记得把墨梓琛扔了出来。
墨梓琛看着床头,有着一套新的衣裳,黑白交杂,看着还不错,应该是李昭禹留给他的。
墨梓琛跳下床,三下五除二的套上衣服,再踢上靴子,就一脚踢开了门。
“啾啾!”不知哪里飞来一只白鸟,它飞过墨梓琛头顶,扔下来一张纸。
“什么东西?”墨梓琛接过纸,“月星阁花衣道人程心衣,逆水观玄翼道人龙昊想要见我?”
“月星阁是叶蒂的派系,逆水观是龙宇的派系,这么说,程心衣、龙昊应该分别是叶蒂和龙宇的师傅?”墨梓琛自语,同时若有所思着。
“啾啾!”那只白鸟忽然一啼,吓了墨梓琛一条,只见它浑身大放异彩,身形暴涨,赫然是一只鹤的模样。
“上来吗?”墨梓琛小心翼翼的问,白鹤又是啾啾两声。
“那走吧!”墨梓琛跳到白鹤背上,白鹤长鸣一声,展翅飞去。
“我想起来了,我恐高。”墨梓琛淡定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镇定自若地捂上自己的眼睛……
———
山河地深处,某个特殊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结界,神秘的法文如同蛛网一般缠绕了整片结界,散发着幽莹之光。
结界内,四下空寂,幽雾弥漫,灰暗的世界中,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的一旁,竟然躺着四口棺椁,四口棺椁材质皆是不同,奇木还有异铁做成的棺椁流露着诡秘的气息,腐朽的气息无处不在,仿佛它们来自遥远的古代。
“咔咔咔!”寂静的古地忽然传来这么几道摩擦声,有如厉鬼的指甲在墙壁上抓挠的声音,阴森可怖。
那四个古棺上都裂开一条缝隙,尘土簌簌的落下。
“咯咯咯。”那四个棺材的棺材板开始轻移,石质的、木质的棺材板上皆染上了一道道狰狞的猩红,尘土飞扬,八方雾霭,可见此地被尘封多久。
“轰隆隆!”像是雷声一样的声音爆响,随之,四个棺材板飞了开来,撞击在四周,发出了巨大的爆响。
好一会儿,这里才寂静下来。
“我们苏醒的次数有些频繁了。”有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四个古棺里,皆走出来了四个人。
“在我们来到这里,第一次苏醒是应皇主之召创下四宗,第二次则是两百年前的诸天黄昏之变,第三次是百余年前的星空古兽大祸,第四次则是八十年前的‘世界化茧之变’。”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嘶哑的像是干裂的墓地上的落鸦,“现在八十年还未过,我们却又要出来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在这片诡异的气氛里这样年轻的声音极为另类,一下就与其他人划分开来,“频繁的乱象预示着乱世就要开始了,而我们的传承者也应该出现了。”
早有传闻,焱山宗始祖是一位女性,不过却少人相信。
今日,焱山宗始祖苏醒,她的声音无疑为她是位无敌的女性的传闻盖棺定论。
“我们这次苏醒大家可知是何事?”厉鬼一样的阴沉声音传来,开口的人正是寒杉宗开山立派之祖,寒杉宗始祖,“我们为的是两个人个人,双天脉筑基的墨梓琛,以及那个人女人的师弟李昭禹,最重要的就是,我们需要找到那个女人。”
“我们需要九音大尊的帮助,只是第一件事。”风林宗始祖承接寒杉宗始祖的话,“第二,我们需要处理关于双天脉筑基者墨羽,墨梓琛的事。”
“此事事关他违反了内阁禁条,被焱山宗之人上鼎至此,”风林宗始祖继续道,有意无意的瞄了眼焱山宗始祖,“本来我们不该苏醒,但有意思的事,他身上似乎有着极大的秘密。他是‘世界化茧’之变中的重要人物酒翁李昭禹之徒,他的朋友是万象门末裔池青,那个女人的唯一徒弟陈灵儿,更有意思的是,他身上有着早已尘封多年的《易水经》,我们可以感觉得到,里面的家伙已经醒了。”
“大家无妨先试探一眼他的天机。”风林宗始祖笑着开口道,紧接着他一挥手,天地里的法则瞬间沸腾,天空中一条青石古路伴随着浓浓的时间尘沙浮现出来,风林宗始祖蹙眉,大手一挥,几条法则飞来,就是将那条路上的时间尘沙抹去大半。
“入神机。”四祖同时开口,大道降临,此地法则燃烧起来,灵气彻底沸腾,他们皆飞出一道神念,想要进入那条古路。
“轰隆隆!”古路尽头,那里有着一片浓郁的时间尘沙,在四祖神念飞来时都沸腾了,涌向四祖并且要淹没他们。
时间尘沙是时光之中的一种极其重要的时间物质,一旦被吞噬,就会被卷入时间漩涡,神念破碎,被从因果的角度彻底抹杀,轮回都无法将其人召回。
四祖皆施展出无上大法,但也只是抵挡了一会,盏茶时间,始祖不得不自毁神念,无奈放弃。
“我感觉到了寰宇大帝、易水大帝的气息,他与这两位天帝都有着些许的联系。”焱山宗始祖紧皱着眉头道,“寰宇大帝,这个名字多久没有出现过了啊。”
“不仅仅如此,他的前世,并没有入天庭的地府部小轮回,”寒杉宗始祖同样神情严肃,“他有着前世身,不一样的前世身!这使得他这一世身来自原始大轮回!”
“大轮回不是早就荒废了吗,竟然还有人敢入。”一直沉默着的陨星宗四祖终于开口了,“我在他前世身中隐隐约约体会到一道熟悉的气息。”
“时间……皇……”
一时间四祖都沉默了,没有人开口,大家都意识到了墨梓琛这个人身世的非凡。
“必须把握住!”焱山宗始祖红唇轻启,长发飞扬,长裙似火,“内阁禁条而已,我回去焱山宗就能解决了!我们是时候放出山河王位了!”
“造王?还是造神?”风林宗始祖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我同意。”
“我同意。”寒杉宗始祖和陨星宗四祖皆开口表决。
“好,这件事就过了!”风林宗始祖点点头,“第三件事,保护万象门遗迹,但是不得参与武宗动乱。”
三祖扫视彼此,都缓缓的表决确定。
“我还有一件事。”陨星宗四祖走了出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这个世界最近好像有些异常?我感觉,仿佛是有一个世界在我们这世界为基础之上被人为的衍化。”
“什么?”其余三位始祖不约而同的震惊。
“只是一种感觉。”陨星宗始祖回应道,“但这种感觉,使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黑暗神石。”
“与神族有关?”焱山宗始祖询问。
“不!”陨星宗始祖摆摆手,“是至尊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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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落符派,宗主府。
洞府外挂满了白色菊花,原先是宗门弟子用来纪念前宗主的,但是在青琴道人的命令下,这一切都被保存下来。
洞府中,青琴道人嗔笑着依偎在一个白衣男子身上,他们都坐在玉做的椅上。
他们身前是一张玉桌,上面有着一套茶具,白衣男子一弹指,飞出了几颗火元素到茶壶上,里面的茶水瞬间沸腾。
青琴道人抬手做了一个兰花的动作,摄取来了一枝还挂着露珠的白色菊花,她摘下花冉,扔到茶水中。
青琴道人和白衣男子喝着白菊花茶打打笑笑,而府外挂着悼念前宗主的白色菊花仍然娇艳,这一切简直无比讽刺。
“就要开始总攻了,娘子想我怎么犒劳你呢?”白衣男子轻笑着,抬手抚了抚青琴道人的一头秀发。
“那自然是,”青琴道人褪下一角华袍,露出玉脂一样光滑的肩膀,环抱住了白衣男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肉偿了。”
“你个小馋猫!”白衣男子哈哈大笑,一把抱起青琴道人,把她扔到床上,一把压在她身上。
这时的青琴道人到又拘谨了,扭扭捏捏的不肯脱衣服。
“怎么,娘子是不想我们一起……”白衣男子浅笑道。
“那自然不是,只是,”青琴道人妩媚的看着白衣男子,“一个女人,怎么和我办事?”
“也没想到,花下阁办事这么利索,这么快,‘黑暗中的猎人’就找上门了。”
“真是聪明。”白衣男子仍然很从容的笑着,他缓缓的下了床,双瞳慢慢蜕变成翡翠一样的绿色,“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发现的,而且还能知道我的身份。”
“那可不难。”青琴道人起身下床,整理好了衣服,“我的小夫君啊,他可是只大馋猫!每天一来,我们就是要在床上讲话了。呵,哪有你那么矜持,磨磨蹭蹭的。”
“至于怎么认出你的,能把天照大婆罗之术,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使我都差点被迷惑的地步的,那只有两个人了。而老的那个,似乎也很久没有出过寒杉宗了吧?”青琴道人笑吟吟的看着白衣男子。
“那就不用太废话了。”白衣男子爽朗的笑了几声,他的额角出现了一个青花瓷的图案,地上猛地窜出一簇火焰,一身白衣瞬间粉碎成齑粉,一阵风过,吹开的齑粉中浮现了一套黑色长裙,以及那个男人的脸也在风过后,由齑粉变成一幅白色面纱,面纱下,一双凤眼悄然睁开,眼中灿烂的绿色就如同燃烧的篝火。
“果然是你!”青琴道人瞬间警惕了起来,一改刚才松懈的样子,她一甩手,抓住了两支从袖子中滑出来的黑色龙牙剑。
黑衣的女人笑了笑,她抽出一支钗子别住了头发,而后一手一张,一支双头六棱锏就冒了出来,她侧身转了六棱锏几圈,然后扎下马步,六棱锏的锏头对准了青琴道人的脸。
“忘了说,我已经在这里布下了阵法,你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