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威瑟夫原本打算拿完该拿的东西就尽快搬走的,但确实没料到当自己布置完劫案现场的时候,已经临近夜晚了。
夜晚的伯威客是噬人的野兽,永远不要在夜晚外出。这是伯威客必要的生存法则之一。
所以威瑟夫很识趣的决定在靠近壁炉的地板上打个地铺,先度过这个有些阴冷的夜晚。
一天的疲惫席卷而来,威瑟夫倒在那有些破旧但依旧舒坦的鹅绒床垫上,蜷在黑暗里,盖着棉被褥,睡得像个安稳的婴儿……
……
清晨,和曛的阳光正从密密匝匝的灰色云层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的薄雾照得通亮。
“零零零——”
工具桌上的闹钟像是灾主的催命咒一样“嗡嗡”响起。
威瑟夫一个激灵,连忙从床垫上爬了起来,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疲乏的伸腿往地上踩去,却没想到竟一脚踩空,直接从床垫上滚了下去。
威瑟夫赤着身体沉沉摔倒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升,刺激着他的神经。原本不过半米的高度,却因为还未愈合的旧伤,致使小腹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阵绞心的疼痛遍布他的全身,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爬满了淤青——这是劳顿死亡的代价。
威瑟夫咬紧牙根,惨白着脸,撑着臂膀艰难的爬起,往盥洗室走去。紧绷着的一口气尽数泄光,才突然发觉自己还有着这么重的伤,细密的汗珠不停冒出,他的手紧握着,指甲嵌进皮肤都毫无察觉。
打开水阀,细密温热的水滴自他的脖颈流淌到脚跟,他迅速的刷洗着因为摔倒在地而粘在身上的灰尘,然后细心的将身上的水滴擦拭干净,仔细的将身上的破口简单的消毒后,迅速忍着痛疼快步走到床垫前,拿起床上折叠整齐的白色衬衫,飞速的从下往上系着纽扣,饥饿与疼痛使得他不敢有丝毫拖延。
是的,自从穿越到这个地方,他就没吃过一顿饭,这实在是一件惊悚的事情。睡了醒,醒了睡,睡醒之后又晕了过去,醒后忙,忙了又睡,这样的日子已经循环了足足两天半!今天他一定要打破这个恶性循环,饱饱的吃上一顿。
心中腹诽,威瑟夫手上的活计可没停下来过,不过两三分钟,衣柜长镜前就显映出一位穿着一身整洁干练的褐色正装、褐发蓝眼、长相英气的年轻男人。摆了摆姿势,从各个角度欣赏着自己那完美如野狼般矫健的身材。又前往工具桌前,拉开桌柜,从柜中翻找出一个浅白色的银制半猎怀表。
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表盖上印刻的玫瑰交织着枝叶的花纹,脑中一阵刺痛的同时一块微小的、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记忆碎片从他眼前散落,就像沙漏中落下的粒粒细砂,恰到好处的浮现于他的脑海中——国王,林中猎鹿时的馈赠。
野外,残阳映照着女人的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奶白长发,微微卷曲,她双眼狭长而美艳,像深邃的海水一样,令人难看透彻。皮肤很白,似象牙色,尽管一身干练的紧身牛仔装,整个人看起来却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她在微笑,而眸里却满是淡漠。
威瑟夫的瞳孔在一瞬内收缩,脑中已然有些混乱,他此刻也不知是威瑟夫的记忆出了偏差,还是……思维在脑中翻转昏旋,耳朵似乎隐隐散发着尖音与灵幽之音,面前仿佛站着一个如尘烟一般的朦胧鬼影。
“哧……”
“呼哧……”
“呼……哧……”
低吠声似乎又跨越了无形的壁垒,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紧接着,他就觉得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猩红、纤长是舌头吗……?不,那更像是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棘长鞭,寻觅着恐惧的气息,潜伏在隐秘的阴影之中诱杀一切心怀恐惧的生物……要…要来了……那些令他无法分辨的东西。它们缓慢地穿过各个角度,没有身体,而且在各个不同的角度中缓慢移动着……要来了!要涌进来了!浓浓的黑烟正从各个墙角努力的往里挤着。
威瑟夫感觉得到,它饿的发疯了……瘦骨嶙峋,浓郁的口水从口中猩红处滴落,液体酸蚀了地板……恐怖不自觉的让他心中一股劲血直冲到头上,脑袋嗡嗡地响起来,神经极为不安,身体在不停的抽搐,像触电似的,他的血管与脉搏似乎都在不断的颤抖。
越靠越近了……钻出来的烟雾越来越多——浓稠、黑暗、散发着陈旧血液与恐惧的气味。它兴奋的翻滚着,不时放出红色的闪电,像是一团阴冷而饥饿的烟云。
脑中的被称作“理智”的弦已经绷到极限……威瑟夫猛吸了一口气,接着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思维却逐渐清晰,接着他的视线再度恢复,眼前满是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交织弥漫混合在一起。
紧接着,光彩开始张驰、浓缩,他的意识猛然下沉,然后世界变得灰朦且灵空。
在灰雾的世界内,一切隐秘似乎都无所遁形,一个可怖的外形开始显现出来……阴蓝色的灰烟包裹着宽大嶙峋的骨架,四肢着地修长而充满力量,无鼻无眼的吻部浮现出来,长满尖牙的巨口裂开一道缝隙,散发着猩红恶毒的贪食。
“鲜美…的灵魂……肉食!”一种微弱的嘶嘶声,就像一千个悄悄话同时说出来……像是被时间冻结的诅咒之音。
“这是什么……东西。”威瑟夫低声喃喃,恐惧深刺腧髓,让他有些动弹不得。
“旧庭之犬、灾厄之影。”左臂上的玫瑰刺青一阵抽动,“灾主***散步在人间的阴影,恐惧与贪欲的象征,本性凶恶且狠毒,胃口无尽,贪婪的欲望从不得到满足,从没饱腹的时候,吃的愈多反而愈加饥饿……仅是一条只知道吃的蠢狗,我主。”左臂的玫瑰刺青又一次抽动,语调古老而典雅,满载着另一个时代的傲慢,末了又加了一句。
灾主……?灾主后面的几个单词似乎是被什么不可摸捉的东西刻意遮隐了,入耳后便显得极为晦涩,根本听不分明。
但此刻威瑟夫的心思已然不再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只因为……野狼般粗糙的阴影在缓慢的磨着尖齿,向他靠近。它的声音就像钝锯拉在骨头上,摧残着凡人的理智。
威瑟夫感受到了它的原始饥饿,那是一种贪婪无度、不顾一切的迫切需求……
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