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有道理。”康瑟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那把大刀劈下来。
高高地悬在空中,他的两只手托着刀柄,像极了远古时代还没有被文明征服的野蛮人。
狼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收。”他淡淡的来了一句。魔法杖就变得极小了,被他收了起来别在了腰间。克莱兹很明显还没有到这种程度,他的那根将近一米长的魔法杖,只能斜斜的背在后背上。
任谁远远地看上一眼,都知道他是一个术师。
至于他是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
康瑟蹲在了疲惫不堪的克莱兹的面前,眼睛看到的是他的茂密的金发头顶,这或许是极为讽刺的一点,克莱兹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毛发还是那样的稠厚,而这个年轻人却一直在被脱发所困扰。
所谓战场失意,头发得意也不过如此吧。
但显然,克莱兹此刻并没有我这样乐观的想法。
他的眼里只有作为失败者的屈辱。
“克莱兹。”康瑟直接唤着他的名字,语气里仍然有着几分的戏弄,叫人听了十分的不爽,“只要不是礼拜的日子,我和兄弟们都会来你这喝酒的,记得摆好酒,明天去城外进一些白兰地回来,若是没有……”他站起身子来,忽然伸了个懒腰,慵散的说着:“没有就准备好钱财。”
他没有在原地等待已经恍惚的克莱兹的回答,而是闲逛到酒台里面,摸了摸约有到人胸口高的柜台,接着转了个身,打量着身后名酒无数的酒架。
“今天作为我兄弟的医疗费,这瓶酒我就拿走了。”他的眼神很尖,从酒架的最下边一层取下了一瓶酒。
我有些印象,那瓶酒的名字叫美杜莎。
是华特王国皇家酒窖私藏的珍品。
我不知道当年克莱兹是如何拿到的,据说这瓶酒如今在市面上少说也有两千金币了。
两千金币的概念就是,我和克莱兹衣食无忧一年的生活。
克莱兹这个人前面说过,他是个很吝啬的人,年轻的时候还好些,自从他的女儿戴琳去了别的城市学习魔法以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小气。
他虽然有酒窖,但真正珍贵的酒他不放在那里面,反而放在了招摇的酒架上,他总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名贵的酒他一般都放在了酒架的最底层,因为他很矛盾,他又想人看到买走他,又不想人看到,说想要等戴琳大婚的时候再拿出来分享。
如今倒好,一切计划都成了泡影,康瑟将他拿去了。
对此,克莱兹仍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男人。
“好好照顾照顾你的师父吧,劳克蒙。”康瑟左手拿着酒,右手揽住狼刑的肩膀,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朝着门口走去。
躺在地上刚刚被火烧过的小弟们看着大哥起身,只好忍着疼痛大步追上去。
满目狼藉。
这是现在最能概括酒馆现状的一个词语了。
我按着肚子绕着地上的残渣轻轻走到酒馆门口,发现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夜幕就快降临了,但街道上门口几平米内却围着许多市民,他们有路过的有住在这儿的自然也有跨了好几个街区来看热闹的。
两个术师打架,在白龙城也算有些看头的东西了。
“散了吧。散了吧。”我轻轻对她们挥了挥手。
我本想恶语相迎并狠狠的警告他们再看就把他们的眼珠扣下来,但我的理性还是及时让我收住了手。一来是我没有任何放狠话的能力,说不定在座的各位随便挑一位都比我要强的多。二来是人的本性就是这样,若是此时康瑟在隔壁街区和其他人斗术,我想我也一定会津津乐道的去看的。
所以我没有苛责他们,只能选择默默地将门带上。
在白龙城就是这样,实力就是一切。
当然了,有钱人另当别论。
可是因为那群愤愤不平的小弟走的时候都是踹门而去的,此时的木门已经完全变形了,无论我怎么带总会留着那个缝隙,不住地往里面灌风。
我连续关了很多次,总算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让缝隙最小化的节点。
至少可以让风少进来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有点和那个恶霸康瑟一样开始掩耳盗铃起来。
或许这世上并不存在正义,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根据实际情况和背景来改变的,若是我有钱,我此刻就可以一掷千金,去城里最好的木匠铺子重新又换个新的门子,而不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所谓的极好的位置。
康瑟也一样,他若是有钱,又何必这样打压百姓,从中收取他们的保护费呢。
想来想去,我竟然把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归结到钱的身上。
我摇了摇头,停止了这股不正之风在我脑海里继续吹拂。
不知道什么时候,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克莱兹就已经坐在了酒馆的一张桌旁。他的魔法杖就摆在他的面前,那根和他一样,伤痕累累的老家伙了。
虽然这是为数不多与他并肩作战的时刻,但它的真实年龄摆在了那里,二十年,这是我无法否认的。
“孩子,来。”克莱兹看到了我,他的双眼已经有些泛红,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招呼着我。
“怎么了师傅?”我坐在了那张桌子他的对面。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怀里竟然还窝着一瓶酒,那是酒架上另一瓶和美杜莎同样珍贵的酒,叫玫瑰。
这是他平时连让我碰都不许碰的酒,如今他主动与我分享。
我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那杯红中透着紫色的葡萄酒。
“我这个师傅做的很失败吧?”他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闷声问着。
他抽了抽鼻涕,倒完酒后用一只手指头抠了抠鼻孔,等鼻涕完全黏在了指头上的时候,他才迅速地把指头掏出来一把将鼻涕甩在了地板上。
克莱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方才冷静的看着我,显然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以为就算此时我说并不是这样你是一个好的老师他也会否决我,说不,我不是,所以我有些前后为难。
但最后我还是很委婉的说:“你是一个好的师傅,对我很好。”
“不,我不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