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坐在书桌前终于两眼昏沉,压不住睡意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但我这人就是这样,即使知道这是不可以的,但体内分泌的那一股懒惰之意最终还是还是会战胜我的理性。
即使我知道将来我一定会因为这个而吃亏。
我怕那个窥梦人,更怕因为窥梦人而找上门来的露星。
我知道这两个人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头,我就会像一只蝼蚁一般丑陋的死去。
所以我不停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睡觉。
卡萨家里的床都是柔软的,这也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的,克莱兹酒馆里的床只怕要比钢板还要硬,还要冰冷。
我轻轻地拉上被子,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我听着它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很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在那一刻,我觉得死了也值了。
很可惜的是,等我再一次睁开眼时,窗外已经阳光明媚了。
我起身看了看我的双手,依然健在,以及房门上面放的一个枕头,也在那里安然放着,很显然昨夜露星没有趁机来过。
我按了按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仔细回想似乎昨夜也并没有做梦,那个说着要和我明日见的窥梦人也没有出现。
这些大人物就这么喜欢给人制造心里恐慌吗?我苦笑。
等我下楼再度回到那张餐桌上吃早餐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坐在那里了。
“早上好。”作为最后一个下楼的人,我只能有些不失礼貌的打招呼。
“早。”卡萨先生对着外面的朝阳合起了手上的报纸,扔在了桌子上,回应着我。
当我坐到餐桌前,我才发现这一家人的早饭其实和我和克莱兹吃的差不多,这是比较令我欣慰的地方。因为诺大的兰迪王国,可怜的食物就那么多,我想总不会有哪些有钱人大清早就吃焗龙虾煎牛排。
唯一多了一点的是每个人面前摆着的一茶杯咖啡。
那似乎是中上层社会人士都应该具备的。
咖啡很苦,他们家喝咖啡是没有放糖的习惯的。虽然有些难以下咽,但我知道这是用正宗咖啡豆做的。
“有方糖吗?”我皱了皱眉说道,“或者,冰糖也可以。”
我知道此刻作为一个客人这么询问是有些不太礼貌的,但我想没有这两样东西我是无论如何也很喝下面前这一杯液体。
“很抱歉,没有,劳克蒙。”出乎我的意料,回答我的人竟然是对面的露星。
她撅了噘嘴,轻轻地咬着嘴里的牛角面包。
看来,此刻的她应该是正常五岁小女孩的形态,我有些舒缓的松了一口气。
“昨晚睡得还好吗?我的孩子。”史密斯夫人喝了一口咖啡,表情享受的问着我说。
我很讨厌这种仍拿我像一个孩子的人。
“还不错,我很喜欢这里的床。”我没好气的说,但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那就好,以后可以常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我其中有些不耐烦地语气,但她倒是很轻松的说着。
“加些牛奶可以吗?”露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拿着一罐牛奶冲我晃了晃。
那是她一直喝的奶,我注意到她的嘴唇上粘着那层迷人的奶皮子。
“可以,谢谢你。”我笑着对她说。
她绕了一个大圈来到我的面前,踮着脚尖给我往杯子里倒牛奶。
一时间乳白色的牛奶和棕褐色的咖啡迅速的融合。
她又递给我一个截面很小的勺子,我想应该是可以用来掏耳朵的,她笑着说:“你可以用它来搅拌一下。”
我很尊敬的两只手接下勺子,并听她的话,轻轻的搅动着。因为我怕如果我不这么做,她会掏出魔法杖来把我变成一杯牛奶。
她使劲往上靠了靠,并摸了摸我的头,才满意的回到座位去。
“服务客人就应该这样面面俱到。”卡萨先生用手抓起盘子里的一张煎蛋边吃边说。
他总是那么一个喜欢鼓励别人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吃饭,因为以前的他即使是吃煎蛋,也要用刀叉切割吃,所以我很惊讶。
露星听到表扬,对他的父亲笑了笑。
“对了,劳克蒙先生,恐怕吃完饭你就得准备准备了。”卡萨又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昨天阿福和克莱兹前辈谈的结果就是他让你今天上午就务必赶回去。”
“我理解。”我知道克莱兹的脾气,这应该是他要求的,他总认为一日最重要的时刻是在下午,所以不愿让我白白浪费大好的调酒时光,所以想让我上午赶回去。
“那一会就派人驾马车送你回去吧。”他抖了抖腿,眼神落在了自己皮鞋尖上。
“也不算远,就不用麻烦了。”我知道就算是我想这样做,我也只能这样说。
“那既然这样。”他用两只手指捏住了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着他就拿着那份报纸往楼上走去,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不跟我客气或者是再保留一下意见。当卡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对下面还在用早餐的我们说:“一会加列格记得去送一送你的好朋友。”
我看到加列格拍了拍胸脯对他的父亲说:“您不这么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卡萨先生笑了笑,消失在了二楼楼梯深处。
我端起咖啡,轻轻地嘘了两口,喝出了浓厚的奶味,却并没有觉得其中的苦涩少几分,不过仍然值得欣慰的是,我没有喝出耳屎的味道。
从子爵城堡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侍女再一次为我们弯腰开门,恭送着我和加列格离开。我注意到,他们今天的衣服和昨天又是不一样的。
早晨的白龙城因为昨夜下过雨的缘故,到处都是泥土翻新的味道。因为城堡在近郊,而非在城内,等我们走回酒馆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记得以后常来玩。”加列格临行时握着拳头轻轻锤在了我的胳膊上。
那是我们一贯的道别方式,因为他很讨厌挥着手说再见,我也一样,觉得那很做作。
“有空来喝酒,我请你。”我跟他对了一拳。
虽然我没有钱,只能我少得可怜的薪水里面扣。
两只拳头碰在一起的声音很清脆。
我看着那身华丽的外套走进了那堆茫茫的人海中,即使他离我已经很远,我依然可以一眼就认出那个青色的西装。
他今天穿上了那款西装,而不是布衣,我想他可能是忘记了。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眼里,我才扭头进了酒馆。
“没有钱?什么意思?”
我轻轻拉开大门,还没有迈出那一步,就能听到里面康瑟的声音。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克莱兹要让我上午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