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去。
是露星。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吃完晚饭的她此刻换上了一件修长款的黑色睡衣,头顶的发梢上带着两个红色小恶魔的角。
“我刚从里面出来。”我解释给她听,我知道,她一点也不比成年人傻。
“是吗?”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咯咯的说着,“可我怎么看你在偷听卡萨和加列格的谈话。”
这个女孩散漫惯了,通常对于她的父亲也都是直呼其名。
“我喜欢魔法,凑巧他们正也在谈论魔法。”我额头有些冒汗,她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毛。
她轻轻的凑在我身边嗅了嗅,拱了拱鼻子。我提起自己那有些肥大的袖子贴近了面前,发现除了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之外再也闻不出什么名堂来。那是我洗衣粉的味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有些皱眉,忽然发觉这个小女孩除了成熟之外还有一种我看不透的东西。
“很奇怪。你根本都没有觉醒魔法,可身上却有一股很浓郁的魔法师的味道。”她露出了牙齿笑着说。“而且这股味道很熟悉,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脸色也有些惨白,甚至都能看到她的墨绿色的血管。
还真是个十足的小巫婆。
“因为我在跟克莱兹学习魔法,最近已经有些成效了。”我有些不自觉的往后退,我不知道是出于本能的害怕还是我不想和她纠缠。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屏住了气。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给这有些冷漠的走廊上又留下了浓墨的一笔。
我盯着外面有些淡紫色的夜空,想着克莱兹如今一个人睡在酒馆里是否会不习惯,而我此刻在人家城堡里做客竟然还要被一个小女孩审判。
真是可笑。我心里自嘲着。
突然,闪电一晃。就在我有些慌神的时候。
一道白光映在了她的脸上,她轻轻的睁开了眼。
我注意到这一次她的瞳孔是一只蓝色一只血红色的。先前那两只水灵灵的湖蓝色的眼睛已经消散了。
“你在撒谎。”她咬牙切齿,“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她的那只血红色的眼睛透露着令人恐惧的杀意。
“冷静点,露星。”此刻我想除了说服她之外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因为我想我跑也是跑不掉的,但愿她还能保持自己的理性和意识。
但很显然,这是无稽之谈。
她就像一头刚刚挣脱缰绳束缚的野兽一般,身上散发着炽热的气息,有些疯癫的跳了起来。
“所有骗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她突然大笑起来,“长。”
一时间,她的手臂伸长了原来的两三倍,一把牢牢的攥着我的脖子,将我像一个玩物一般给提了起来。我两只手握着她同样增大数倍的手掌,她似乎捏得更紧了。
“告诉我实话。”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半边脸上已经隐隐的现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条纹,呈波纹状,整齐的排列在她的脸颊一边。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手又使了很大的劲,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已经有些晕乎劲了。
“真的吗?”她冷笑了两声,用那只有些让我恐惧的瞳孔对着我,“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的双腿已经离地了,我扑腾着脚腕处,发现依然无济于事,我想他大概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知道现在似乎只有求救屋子里的人我还能有生的希望,否则会被她活活掐死。
因为她并没有把我拽到她的面前,所以我们还是有些距离的,我卯了拳头重重地朝后面的门敲去。
“谁?”我听到里面的人也听到了,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露星。”那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男人打开门看到了这样不算好看的一幕,倒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很平淡地叫了他的女儿一声,“把客人放下来吧,他是我们的同伴。”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似乎是在请求而不是呵斥。
我注意到加列格此刻躲在书房里面扒着门双腿打颤。
“既然你这么说了。”她念叨着,顺便点了点头,忽然一刹那松开了手,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做得好。”他鼓励着小女孩。
“来吧,露星,我们去睡觉吧。”卡萨先生又恢复了他像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我觉得他除了魔法拥有了世间其他一切的力量,比如爱。他蹲下身子,面向那个小魔女,张开了双臂,似乎想把她往怀里揽,“来,我抱你。”
不知道是露星自己控制还是因为卡萨先生的温情打动了她心里的恶魔,总之我看到她脸上最明显的斑纹正在慢慢隐退,那只鲜红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淡,直至最终恢复正常。“那好吧。”她又有些奶声奶气的说着,钻进了卡萨先生的怀里,搂紧了他的脖子。
卡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很轻松的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脊梁,就像哄一个婴儿一样。虽然露星今年才五岁,但通过对她之前没有附魔的状态时的观察,我觉得她也不是一个愿意撒娇的人,如今这幅乖乖孩子的模样,跟我先前所了解的她着实有些出入。
卡萨先生给了从门口走过来的加列格一个眼神,他抱着露星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你一定是想问为什么,对吗?”加列格先开了口,他果然很懂我,但我想,就算不是我,换做了别人也一定会这么问。
“是的。”我点了点头,“露星那是怎么了,怎么像是一个恶魔。”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加列格伸手示意我再次回到书房,我知道这一定是一件诡异且复杂的事情,就没有多想,和他一起再度坐回了那两张皮椅上。
我端起了刚才卡萨先生给我们的茶杯,茶已经凉了。
“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差点死掉,那个时候的医生就告诉她,可能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但还是生下了露星?”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不错。而且露星来的很突然。”他皱着眉头细细回忆,“五年前,也就是露星出生的时候,我的哥哥恰巧被霍尔学院录取,他坐着火车直奔学校去了,一学就是两年。而我,也在同一时间被我送到乡下我的祖母家,等到几个月后回来,等我回到这个家的时候,露星就已经出生了。”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见证露星的诞生?”我喝了一口凉茶,它已经有些苦涩的味道,我想可能有些猜出其中的意味了。
“没有。”他摇了摇头。
“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他两只手的食指放在腿上相互戳了戳,显然是在犹豫,最终还是伏在我耳边轻声说:“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的父亲他们是我跟你说的。”
“你说,我一定烂在肚子里。”我说。
“其实,露星有着三幅不同的面孔。”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就在那一瞬间,窗外雷声大作。
气氛烘托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