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火光闪过，浓烟腾空而起。
“没用的没用的！”
一个速度极快的影子卷着彻骨的寒风，切开了火药产生的烟雾，闪到了敖梦的面前，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两排匕首般锋利的牙齿。
“以为我怕你一杆铳？笑死人了！”
“啧！这精度！”
敖梦连忙丢掉了手中的燧发枪，后退半步，试图与他拉开距离，重整架势。
“砰！”
然而对方丝毫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机会。寒光一闪，铁做的剑和寒冰做的利爪发生了猛烈的碰撞，竟然引得火花四处飞溅。
“要不是我怕枪声把附近的官军引来，还轮得到你狐假虎威？”
刚刚那只爪子还没来得及收回，又是一排利爪从与刚才相反的方向，朝着敖梦的腹部斜劈了过来。
“砰！”
“咕……”
敖梦即便是依旧用剑挡下了这一击，手腕还是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疼得她咬了咬牙。
这样下去……
她左手紧握着右手腕，努力地稳着颤抖的右手，从左边，右边，甚至是上边和下边一遍一遍正面格挡着来自对面的攻击。胳膊，肩膀，乃至后背都开始感受到了难忍的酸痛。
对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疲倦，攻击的速度反而还在加快。
“我今日杀你一个敖梦！明日，我的同伴再杀了敖丙！总有一天，你们王族将后继无人，哈哈哈哈……”
在他的狂笑声中，利爪的攻击如雨点般朝敖梦袭来。虽然并没有什么招式，但无论是这速度，这力道，还是这锋利而坚硬得不合常理的爪子样样都足以致命。
敖梦也只能拿剑护住关键部位，以防受到致命伤害，很快，原本那一身漂亮的裙褥就如天女散花般变成了空中飘扬着的一片片碎布条，腿上，腰上，胳膊上，脸上，鲜红的伤口中向外渗着血。
“噗嗤——”
“啊——”
由于一直只能勉强顾着对方的爪子，她的腹部遭到了一记来自对方小腿的重击，整个身体便如皮球般飞了出去，后背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蜘蛛网状的巨大裂纹。
“呕——”
一口温热的鲜血在起了霜的地板上冒起了热气。
“铛啷”
一声清脆的声响，剑已经飞到了之外。
“这就不行了吗？”
“将军”也稍有些疲惫地喘起了气，缓步来到了蜷曲在地上敖梦面前，抬腿又是一脚正中了她的腰部。
敖梦艰难地抬起眼睛，冷冷地瞥了眼自己的对手。
“哈！”
突然，她大喝一声，刚刚还紧抱着腰部的右手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火药，朝敌人用力撒了过去。
“什……”
“将军”话还没说完，火药的烟尘中就闪过了一道闪电。紧随其后，空间中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咳……”
敖梦在这场爆炸中自然也无法全身而退，被冲击波甩到了走廊另一端的她，一半已经裸露在外后背在灼热的气浪中被烧得青一块紫一块。
“将军”的境遇还是稍微好点，依靠自己双手张开的两块面积不大的冰盾，他才勉强护住了身体，但四肢的烧伤同样严重，活动也明显不再像刚才那样灵活。
他狰狞而愤怒地盯着正用肩膀抵着墙，艰难站起的敖梦，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
“还没完！”
他再次怒吼一声，蓄足了腿部的全部力气，朝敖梦冲了过去。
“就只能——”
敖梦咬着牙，手上正不断迸溅着电火花。
要同归于尽吗？
墙壁上的蜡烛早已因“将军”周身散发出的寒气熄灭，敖梦不舍地看了看监牢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处，神情有些落寂。
十步，五步，三步……
“将军”的利爪离她越来越近，敖梦稍稍躬下身，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小物件从监牢的最深处“嗖”地飞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将军”的惨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
“什么？”
待敖梦反应过来，这才发现“将军”已经停下了脚步，两手上的冰爪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他正用左手紧紧地握着右边的胳膊——那里正深深地嵌着一根木质的发簪，那个发簪敖梦当然熟悉。
“道之……”
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对面的走廊里也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大公主！快躲进拐角！”
听到一声大喝，敖梦连忙招办。
“一队，开火！”
“嘭——嘭嘭嘭——”
这显然是一轮火铳的齐射，走廊一瞬间被浓烈的烟尘填满，敖梦隐约听到了什么被打碎了的声音。
“二队，确认目标状态！小心，他可能还活着！”
“是！”
五六个背上背着火铳，手握红缨枪的士兵维持着足以相互接应的队形，小心翼翼地缓步进入了火药产生的烟雾中。
在他们的身后，一面玄色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齐”字。
虽说确认目标本是正常的流程，但事实上对于任何一个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妖族而言，如果发现周围空间中的冰霜正在融化，就基本可以断定目标已经死亡，或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终于结束了吗？
“姐，姐！”
一个头上长着龙角的男人领着两名妖族和人类的军官推开了虚掩着的牢门，来到了敖梦的面前，从声音上判断，他和之前那个“黑雾”中的人是同一个。
“那个道士怎么样了？”
敖梦没说话，紧紧地握着张道之正在一点点变冷的手。
“看来还有点气，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
人类军官蹲下身看了看双眼紧闭，眼睛和嘴巴周围都泛着紫色的张道之，随后摇了摇头。
“早上，他为了和我接头，不慎中了伏兵的妖毒……姐，还是考虑考虑为他料理后事吧。”
“啪！”
敖梦回过头，一把甩开了敖丙正要拍自己肩膀的手，泪水在空中划出了两道完美的弧线。
她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张道之的身上，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了那具正在失去生命的身体。
“你要干嘛？姐，你要去哪里？”
不知敖梦是否是憋足了浑身的力气，众人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就已经抱着张道之向监牢的出口奔了过去……
夕阳西下，海鸟啼鸣。这是东海上的某座小岛，并且，这里可能凝聚了两人第二次见面时那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回忆。
“道之……”
敖梦放下了张道之，并让他平躺在了一块光滑平坦的地面上。她认真地打量着张道之的脸。
“如果有来世，真希望我们能在你说的那个……人妖和谐共处的世界里再次相遇呢，毕竟我那五十文钱还没还你，你肯定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不对？”
“啾——啾啾——”
不远处，一只金色的海鸟低空拂过了广阔的海面，向着礁石上的一处巢穴飞去。
“那就……”
她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嘴唇上。
“哈，刚才说的都是下辈子的安排了。不过这一世……咳咳……先忘了我吧……”
说完，她俯下身子，两人的嘴唇轻轻贴合在了一起。
……
景安元年，亦即史书上的齐孝文帝十一年。时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先前满目疮痍的天下已经渐渐显露出了繁荣的气象。
“叔伯，那个张疯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湛蓝的天空下，翱翔着几只海鸥。
一名年幼的孩童拽了拽一名水手的衣襟，刚从船上卸完货的他依旧赤裸着上身，将衣服直接扎在了腰上。
“谢了！虾兄，有机会记得来岸上找我喝一杯啊！知道我住哪吧？”
水手朝还留在甲板上的那个妖怪挥了挥手，遂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孩童。
“张疯子啊？我知道的倒也不详细，清楚那个故事的前辈们大多都已经入土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张开嘴巴大灌了一口皮囊中的水。
“听说他以前打渔的时候吃了狗屎运，遇上了龙王的女儿，后来两人就这么好上了。可惜那个龙王对此有意见，派人来抓他，留下龙女一人对他日思夜想，就这样变成了一块石头。”
“我说你突然问这事干嘛？”
“刚刚村头的大妈大婶都在说——那个张疯子死了。”
“死了？”
水手皱了皱眉头。
“唉，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依旧几十年如一日跑到龙女变成石头的那块礁石上发呆……这么一死，他也算是解脱了……”
他感慨万千。
“对了小宝，听他们说今晚城里要放烟花，要不要叔伯带你去看啊？”
“烟花？好啊好啊，小宝最喜欢看烟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