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马不停蹄,疾步跑向村。
半日,兄妹两已走出五十多里。
终于到村口了。
村庄在月色笼罩下如霜般的苍白。
大槐树下的影子是这条路上唯一的阴暗。
阴影下,一坐一立。两个人。
天赐狐疑的缓步走向大槐树。
“天赐”。温柔中带着妩媚。
“秦素汐?”天赐努力的想要看清这说话之人。
“没家教。叫奶奶!”另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你们是……?”天赐语气中带着疑惑。树下这两人是敌是友。
“秦姨,往外挪挪,这家伙看不见咱俩……”浑厚的声音再次说道。
树影下走出两人。
一个是秦素汐。月光下的她仍动人十足。
一个人,胡须垂颈。发色苍白。周身破烂不堪。身材倒也高大,就是有种瘦弱的感觉。左手拿着一把刀。不停的把玩。
“你就是天赐!?”老者朝他走来。
“嗯!”天赐一头雾水。
老者伸手朝天赐脸上摸去。天赐正欲反抗。抬起的手便被老者拿刀背轻轻压住。
这样的劲力,让天赐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压迫感。
老者一只手摸着天赐的脸,随后掐着他的下巴把脸抬向上方。老者上下左右,动作滑稽的观察他。
“长相一般,双眼无光。你确定他是十二年前青龙潭那孩子?”老者说着扭头看了看秦素汐。
“嗯,确定,当时他父母捡他时我亲眼所见!”秦素汐答道。
“就是他死而复生,三刀斩断玄策众人!”老者追问。
秦素汐点了点头。
老者放开天赐。
“秦姨,不是我不信您,师父远遁天涯时托我寻人,莫要认错!既然这样,以后师父回来您可得给我做证啊!”老者看着八十的年岁,却是小孩的作风与语气。
还有,居然喊这位三十出头的秦素汐秦姨。
天赐一脸茫然,呆在原地。
“天赐,这位是李千行道长……”秦素汐正欲向天赐介绍。
“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听见没,小子!”老者插话道。
秦素汐掩嘴偷笑。
“秦素汐……”天赐说道
“秦奶奶!哎,你这小子怎么没家教啊……”老道一脸不屑。
“无碍的,天赐你说。”秦素汐摆手制止正欲上前的老者。
“呃,秦……奶奶!”天赐支吾的喊了句,因为老道一直喊着秦姨,自己这个年岁,不吃亏的。
老道满意的点头。
“我行至半路,想起玄策门恐要报复,所以回来,一人做事一人担。”天赐认真说道。
秦素汐欣慰的看着天赐。
“不要扯了,有师父在,不怕,走,先给师父找个地方睡觉!”老道打着哈气勾住天赐的肩膀。
秦素汐摇了摇头,对天赐说道“听他的吧,对了,依依呢……”
“安置好了,秦……奶奶!”天赐不习惯。
“随你称呼,不要为难。那你们休息吧。我先回去……”秦素汐笑道,说完便腾空离去。
“秦姨慢走……”后面传来李千行的热情声音。
天赐一脸不解看着李千行。
“啪!”一巴掌打在天赐后脑。
“想啥呢,找地方睡觉啊!”李千行似怒似笑。
“哎,你这老头。”天赐准备还手之时,心里想起来这老道那浑厚的劲力。
“啪”又一巴掌,天赐还未用手去揉搓发麻的后脑,屁股上紧跟着就挨了一脚。
“老头?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徒弟!叫师父!”老者这打人动作如此纯熟。
“好好好……”天赐心里想怎么遇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老匹夫……
“老匹夫……不对,师父……”天赐口误,忙赶紧改口。
“啊!错了!哎呀……”
村口传来天赐阵阵哭喊。
天赐家前。
“跟你说了我把房子烧掉了……”天赐站在门外,满脸失落。院子里厨房已经化为灰烬,两间土坯房外墙被烧的乌黑。
“傻不傻,那点火还想烧这房子,呆头呆脑!再说了,为何烧掉!”李千行边说边往里走。
“我不想让别人住进我父母的屋子,他们不配?”天赐恶狠狠的说道。
“谁不配?只有死人才不配!傻乎乎的!”李千行走进天赐父母的屋子,和衣躺在父母的床上。
“起来!”本就生气,眼看他邋遢的躺在父母床上,气的扑向李千行。
“啪”
“啊”
“佟”
天赐被李千行一脚踹出门外,一屁股坐在地上。
“早些睡,明天还有大戏要唱!”李千行在里屋说道。
天赐气愤的站起来,失落的走进自己的屋子。屋里的一点都没有被火烧掉。天赐看着完整的屋内,冷冷的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确很傻。
那句只有活人才配,不知道为何刺痛了天赐的心。
“啊!……”天赐大哭起来。
“哭个屁呀,丢人!”戈壁李千行的吼声打断了天赐的哭声。
天赐变作小声哭泣,但不知道为何李千行的吼叫反而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很像父亲的严厉。
“呼,呼,呼”
这土坯墙,实在挡不住李千行的打呼声。
天赐被这呼声吵得难以入眠。
“还睡呢,太阳晒屁股了!”李千行一巴掌打在天赐屁股上。
“起来,给为师做些吃的!”
“厨房整个烧掉了,怎么做!”
天赐迷迷糊糊的说。
“那你给为师去要一碗吃食,为师年纪大了,不能挨饿!”老道邪恶的笑看着天赐。
“不去,打死不去,他们冷漠至极!这么些年与我家从不往来!”天赐气的从床上坐起来。
“哦,冷漠至极!”李千行眯着眼睛凑过来。
“嗯,而且冷血!”
“哦,冷血?”李千行已经几近贴在天赐脸上。
“给我起来,我和你,要去!”李千行指了指天赐,又指了指自己。
天赐被逼起了床。在厨房找了两个碗,又在水缸里洗了洗。
“说不去,还拿两个碗!”李千行嘲讽的说。
天赐翻了翻白眼。
李千行揪着天赐随便来到一家门口。
“师父,这个不行,换一家,就这家和我们最不合。”天赐哀求道。
“不行,就这一家!”李千行坚决的说。
天赐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谁呀?”伴随着脚步门里传来一位妇女的声音。
天赐没有作答。
门开了。
妇人吃惊的看着天赐,又看了看天赐手里那两个碗。
“说话!”老道踢了天赐屁股一脚,又笑着向妇人鞠了一躬。
“那个……可不可以求您给我们两碗饭……”天赐低着头,小声的说。
妇人疑惑的看着他们。
“走走走!”妇人忙关上了门。
天赐如释重负。在他看来意料之中。
转身笑着看着李千行。
李千行也笑着看着他。
“哎”天赐故意叹了口气。
“吱”
门再次开了。
只见那妇人快速夺过天赐手里的碗跑回屋里。
“哎”李千行看着天赐茫然的样子,故意叹了口气。
不一会,妇人端出两碗饭递给天赐。一言不发的回屋上了门。
天赐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来的及说。
不知为何,眼里的泪流了下来。
“憋回去!”又是一脚。
天赐忙扭头,把手里看着较多的递给李千行!
“筷子!拿手吃?”李千行怒吼。
“筷子烧掉了!”天赐无辜。
“你的意思是咱们用手将就呗!”李千行问道。
村口大槐树下,两人蹲在那里。呼啦啦的吃着饭。
手里拿着用树枝做成的筷子。
“师父,她是不是看见您老人家仙风道骨才施舍了咱两碗饭!”天赐边吃边问。
“好,我喜欢你这个性格!”李千行扒拉着饭。“至少还会拍马屁。”
“徒儿发自肺腑!”天赐吃饭的动作没有停下。
“好,孺子可教!”李千行也没有停下。
吃完饭后,他们索性躺倒在地。
“师父,你说也是奇怪,这些人平时真看不出他们能发善心啊!”天赐拍着肚子。
“这么些年,你挨过饿吗?家里挨过饿吗?村民最多给你父母脸色看,有撵过你全家吗?你们种田,被别人断过水源吗?”道长语重心长的说。
“他们也许看上去很可恨,但内心的善良不会消失。他们只是恐惧而已!何错之有!人之常情罢了!”李千行若有所思。
一幕幕回想,天赐确实想不出村民出格的地方。瞬间惆怅起来。
“师父,这么多年我错怪他们了!”天赐半坐起来!
“对不起,我应该给大家道歉!我不应该光记住他们的冷眼,没有谢谢他们可以容我们一家安身!”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看看你的父母吧,从不因别人不帮自己而迁怒!”道长把双手放在脑下!
“师父,你说我如此觉悟,还有什么资格配做您老的徒弟!”天赐认真说道。
“想都别想,从昨天起,你就是我徒弟了,这是命!若不是老夫来迟了,你就不该有父母,有的只是师父!再说,品行完全够,你最后还是回来了,不是吗!”李千行闭目说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该有父母。”天赐有些懵!
“师父之命,让老夫十二年前来青龙潭收徒!哎,也不知师父回来后是不是要踢我屁股了。”李千行有些恐惧的说。
“师父?您的意思是我师爷?还健在?”
“屁话!你师爷可是要成仙之人,远游去了!”李千行自豪的说。
“师爷咋知道我会出现在青龙潭!”
“以后会教你占卜之术,哪来那么多话!”李千行翻了下身子。
“那师爷远游多久了,啥时候回来,我何时可以见见师爷!”
天赐有些好奇。又显得兴奋。
“三十年了吧,你想见他还要等等!”李千行闭目安神。
“不会死了吧?”天赐凑上前去。
“啊!错了错了,师父,手下留情!”
“小兔崽子,看我打不死你。”
大槐树下,一老一少,绕树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