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正元节。
宪华殿内外都挂满了红灯笼，铺着楠木和乔木的木案也摆上了大大小小的糖块，五颜六色，十分喜人。平日余禁是不会让孩子们多吃糖的，但是今天余禁也不知去了何处。余魚倚着比她略高的木凳，偷吃了不知道多少块糖，整张小脸都沾满了色渍。
“小魚，你怎么躲在这？快起来，父君叫我们去盈昼阁议事。”
余魚不明所以，手里吃了一半的印了“囍”字的花糖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余让拉着衣袖扯走了。
“父君今日一日我都没见着，这个时候叫我们去盈昼阁有何事，不会是要我们去背‘长诵诗’，背不出不让下凡赏灯吧？”余魚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余让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余魚的脑袋说：“你可别乱说了，等下应验了可不好。”
仙婢们都在粟房和宪华殿忙碌着，盈昼阁一带静悄悄的，余魚走到盈昼阁外才想起来没吃完的糖，赶紧扯过余让身上的手帕包起来。
“小馋鱼。”余让说着打开了盈昼阁小檀木制的门，喊道：“父君。”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应：“让儿，魚儿，进来吧。”
余让应了声，牵着余魚一同进了盈昼阁。
阁角，一个身形瘦小，衣衫褴褛的身影格外显眼。余禁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余让和余魚面前。
“让儿，魚儿，这是陆鲤，以后就是你们的亲妹妹，你们可要好好待她——特别是魚儿，你平日里顽劣，可别欺负小鲤。”余禁一直是和颜悦色的，除了让他们诵书时这么严肃，为了一个小孩还是头一次见。
余魚和余让相互对视一眼，有看了看陆鲤，撇撇嘴承应道：“父君，孩儿知道了。”
余禁点点头，对余让说：“让儿，你随我去宪华殿待客，魚儿，你带着小鲤去辞殿收整收整，日后小鲤就跟你住在辞殿。”
余魚点点头，走过去牵起陆鲤的手。
那双手小小的，脏兮兮的，手指间沾满了泥灰，还夹杂了些许暗红的血色。这经历了什么，显而易见。
辞殿。
余魚帮陆鲤清洗干净了脸颊，又找了套干净的衣服给她。
“这套衣服是大娘用洛草输过灵术特地给我做的，我只穿过一次，你不要嫌弃啊。”
陆鲤低着头从余魚手里接过衣服，没有说话。
等到把一切都安排好，余魚把陆鲤带去宪华殿。但是刚走到外殿，陆鲤便不肯再走。
“你怎么不走了？今天是正元节，宪华殿可热闹了，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余魚好说歹劝，陆鲤依旧摇了摇头，抱着外殿的刻着龙凤的昙木柱子死活不肯再迈一步，余魚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她。
余魚走到外殿的廊椅旁，躺下来看着慕水里种的蓝色鸢尾花。
大娘很喜欢花，所以爹爹在殿里殿外都种了不少，银莲花，双枝蓝色妖姬，虞美人。可是只有这鸢尾花是种在水里。
“你饿吗？”余魚转头看着陆鲤问道。
陆鲤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对了，我这里还有半块糖。”余魚掏出手帕，打开来递给陆鲤。
陆鲤看了看手帕里吃得只剩一半的“喜”字的糖块，又看看余魚。伸出手拿过那块糖，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
陆鲤抬头，远处红灯笼的光折射在余魚的眼睛里，满眼璀璨。
陆鲤点了点头。
“这些好吃的宪华殿还有好多呢！”余魚看着陆鲤，眼珠一转，凑到陆鲤耳边小声说“既然你不愿意去宪华殿，不如，我们下凡赏灯去？”
“赏…灯？”
陆鲤的耳朵被余魚唇间温温热热的语气润红了，从耳朵根儿一直延伸到脸颊。
“对啊，凡间的花灯可漂亮了，我们去赏灯吧。”
陆鲤看着余魚，愣住了，张口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又吃了一口糖，才点了点头。
后来余魚才知道，陆鲤当时想说：“凡间的花灯是不是和你眼睛里的星星一样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