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迷迷糊糊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梦松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睛。在打量了一下子四周,突然看到离自己不远的门槛上,坐着的那个背光对着她的一个人影,和那挽得乱七八糟的发髻以及插在头上的树枝后,梦松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梦松才回过神来。她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了一件衣裳,连袜子也没有穿,就套上鞋子往着那个坐在门槛上的人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叹气道:“狼玉,你怎么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睡不着天又亮了,所以干脆就起来看看书啊,”坐在门槛上的人回过头来,赫然就是刚才梦松的小姐安狼玉。她对着拿起一把落了几个齿的梳子,正在抽掉她头发上树枝的梦松讨好地笑了笑,“我头发其实挽得挺好的,就不用重新梳了吧,那里这样麻烦啊。”
梦松当没有听到安狼玉的话,恶狠狠地抽掉了插在安狼玉头上的几根树枝后,重新给安狼玉挽了一个发髻,然后插上了几根雕花的木钗子后,才对着安狼玉点了点头说道:“什么叫挽得挺好,你那头发挽得比张猎户家养的那头猪拉得屎还难看就算了,你还插上几条树枝,简直难看得看不下去了,真是看得让人想瞎了眼睛。”
安狼玉被梦松不客气的话给弄的脸抽搐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苦笑道:“也没有那么难看吧,至少头发全部都挽起来,没有披头散发啊。”
梦松鼻子里哼了哼,撇嘴道:“还不如披头撒发呢,你那都是什么样子啊。”说到这里梦松停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放在屋子角落的一个瓦罐皱了皱眉头,“狼玉,你起来的时候泡药了没有啊?”
“泡了倒是泡好了,不过我觉得我真的好了,”安狼玉听见梦松的话后,苦着脸说道:“我觉得我真的好了,咳咳,都喝了那么久,我觉得真的不用喝了......咳咳咳......”
“好了就不会咳嗽了,还是要再喝一段时间才好,”梦松穿好衣服后,拿起放在屋角的瓦罐和大火石,走到屋外开始升火,准备给安狼玉熬药。
前段时间,由于一直欺负她们主仆的周明霞被责罚和安狼玉与山下猎户们的关系变好的种种原因,梦松和安狼玉主仆二人倒是过了一段比较悠闲的生活。但是这种生活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突然下大雪堵着山路和梦虚观里还没有备充足的炭火的原因,所以住在观中的人除了那些有职务的坤道分到炭火以外,其他的坤道和被处罚到观中的一众贵女都没有分到一点炭火。
安狼玉虽然在这段时间弄倒了周明霞,成为一众年轻的贵女害怕的对象。但是她却不像周明霞一样能够得到观主的宠爱,能够得到额外的炭火,所以她也只能够带着梦松去后山拣一些树枝,砍一点木头什么来烧火取暖。
也就是那几天冒着大雪拣树枝的原因,安狼玉就突然伤风咳嗽起来。开始的时候安狼玉和梦松都没有当回事情,以为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但是在安狼玉咳嗽了一个多月都还没有停止咳嗽后,梦松终于着急了。
要知道梦虚观处在深山之中,四周除了一些猎户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所以梦松很是害怕她家小姐一直咳嗽弄出大病来,没有大夫给她治疗。于是在雪一化,路一通梦松就冲下山,一口气将山下的几家猎户全部跑了一遍,弄了一些据说可以止住咳嗽的草药来给安狼玉熬着喝。
草药的味道不怎么好,安狼玉也不知道那里面的草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她根本不想喝,但是偏偏梦松每次都哀求她喝药,所以安狼玉没有办法,只得次次都捏着鼻子一口气将那些草药汤给灌了了下去。
“应该快好了吧,你看你现在都不像以前那么咳嗽得厉害了,”梦松看到自家小姐一口气将碗中的药汤喝完后,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拿在手里的另一个小碗递给安狼玉,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李猎户家拿来的蜂蜜,你快喝一口,去去苦味。”
看到安狼玉扭曲成一团的脸,因为吃了几口蜂蜜变得正常起来后,梦松才岔开吃药的话题问道:“狼玉,你刚才再念什么啊,听起来什么老鼠什么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刚才念的,”安狼玉愣了一下后说道:“是《诗经》里面的硕鼠,意思就是大老鼠啊,大老鼠不要吃我种的东西......”说到这里,安狼玉突然顿了一下,皱着眉头自嘲的笑了笑,“我也被人家成为硕鼠过呢,梦松你知道吗,因为我长得丑,不认识多少字,所以被人家成为只会偷吃别人粮食的硕鼠呢。”
“狼玉长得不丑啊,而且很多人都不认识字啊,”梦松听到安狼玉的话有些不解,明明自家的小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被人说长得丑啊,再说了现在不是很多人都不认识字吗,为什么有人会说自家小姐是只会偷吃别人粮食的硕鼠啊。
梦松有些想不明白的看向安狼玉,结果安狼玉却一改刚才愁眉苦笑的样子,突然对着她扑哧一下,说道:“被骗了吧,我逗你玩的。”这话一出,当下就气得梦松一跺脚,连招呼也不和安狼玉打一下,就端着给安狼玉熬药的罐子出去清洗了。
看到梦松气呼呼出门的样子,安狼玉低着头笑了半天后,叹了一口气道:“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我说的话可是真的啊。”
是啊,现在的安狼玉不丑,也还认识几个字,但是前世的那个安和玲呢。安狼玉想起前世的事情,脸上泛起冷笑。
前世的安和玲虽然是个瘸子,但是她长得一点也也不丑。偏偏前世的安和玲有一个和她长得十分相似的妹妹,那个妹妹不但不是瘸子不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所以对比之下,身为瘸子,又不认识几个字,又自卑的安和玲当然长得丑陋了啊。
“明明我才是配得上顾哥哥的女子,你是个瘸子又不通文墨,只不过占了一个嫡长女的名头,就妄想着成为顾哥哥的正妻,你配吗?简直和硕鼠一样没有什么分别,都只知道抢夺别人的东西。”安狼玉想起那个抢走自己金项圈的妹妹安兰芽对自己说过的话,眼睛里突然泛起一阵冷意。
安和玲其实根本不用来梦虚观受罚,因为安和玲根本没有做过任何会受到惩罚的事情。那些应该受到惩罚的事情都是安和玲的妹妹安兰芽做的,而安和玲不过是安兰芽的替罪者罢了。
可是事情就这样好笑,真正的受害者被欺压到连辩解的话都不敢说,而加害的那个人却得意洋洋地过着不属于她的安逸生活。硕鼠,硕鼠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硕鼠啊。安狼玉想到前世的事情,捏紧了拳头,弯起一边嘴角说道:“既然你说我是硕鼠的话,那么我如果不以硕鼠为毕生目标的话,怎么对得起你。”
“受过这么多苦难,重回人间的我不成为硕鼠,我怎么对得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妹妹呢?”看着自己手掌上的深深的指甲印,安狼玉突然大笑起来。是的,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如果她还这么窝囊地再次成为安兰芽的替身,不对着安兰芽讨回一些利息的话,怎么对得起前世安兰芽给她的“硕鼠”之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