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本以为会宣读立世孙为新王的诏令,还谋划着再补上几句,好让使官回禀神尊,收回成命,改立新王,没成想这使官竟即刻改了诏令!永安激动不矣。
永安忙谢过神尊恩赏,接过诏令,交给了婢女。
使官道:“公主,哦,不,北王,接下来的事是您的家事,您看着处理吧,本官还得回神域复明,就不叨扰了。”说罢微微颔首致意,眼皮也不抬一下,移步出了大殿。
永安缓缓起身,走到了大殿王座前,回身看着众人,见那慕良已力不能支,心里暗笑道:“原来也是个经不了事的脓包!”
“来人,此人冒认世孙,玷污王室血脉,谋害先王,辱没公主,数罪并罚,即可没入天牢,等候发落。”
发落完该发落的,清理完该清理的,永安心情舒畅,多年来的盘算终于得偿所愿,情不自已。
永安回了自己住处,看着一切都觉得格外顺眼。
书架的角落里,躺着一柄吃灰的匕首,永安捏了起来,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你当年既然丢了,就不该回来呀,这不,还得劳烦本宫,不,不对,是,本,王,还得劳烦本王去送你一程。”
慕良被扔到这天牢中,气力却仍是提不上来,躺在地上,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靠近了慕良的牢笼。
锁链叮叮零零响过,黑色身影走进了牢笼,在慕良身边蹲了下来。
“哥?”
慕良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但却是自己此刻最不想见到的脸庞。
“当个凡夫俗子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荣华富贵来趟这泥潭呢?你知道吗,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睡不踏实呢,这可怎么办呢?”
永安缓缓地拔开了那柄竹制匕首,那柄慕良亲手雕琢出来的匕首。
一道寒光闪过,永安竟将那竹制刀刃换成了精铁!
一柄沁凉的匕首直直插进了慕良的胸膛。
躺在地上的慕良却无力反抗,直直地看着这个曾被自己当做亲人般的女孩变得遥远,陌生,眼角缓缓滴落了一枚晶莹。
在一片陌生的国度里,万物染着金色光晕,四处轻声笑语,父亲在茶山缓缓前行,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噘嘴撒娇,父亲便俯身把小男孩抱了起来,逗弄着他继续前行……
雨后初晴,泥土芬芳,随风和青音坐在院子里,拣选新摘的草药,青音一副农妇装扮,却姿色不减,忽而两人一起回头,只见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两个小娃娃,哥哥牵着妹妹的手,随风和青音忙走了过去,一人抱起一个,四人相视而笑……
远处钟声阵阵,悠远肃穆,白胡子老和尚一脸慈爱,俯身指点着一个孩子的武姿,孩子眼神坚毅,动作坚毅……
熟悉的庭院里,小南欢喜地跑过来,手里捧着油纸包,奉到面前,打开纸包,里面躺着格式糕点……
“良儿……”
“慕良……”
“孩子……”
“公子……”
“慕良……慕良……”
慕良猛然惊醒,微微抬头看着胸口上插着的匕首,屏息凝神,抬手封住了自己的血脉。
缓了缓力气,慕良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这匕首拔了出来!
慕良已是额头汗如雨下。
好在永安并非精通武艺之人,这匕首未伤及要害。
“染墨。”北王放下手中的茶碗,向殿外喊道。
“奴婢在。”染墨应声走了进来。
“牢里那边……情况如何?”
染墨心知北王是在询问世孙的情况,如实回到:“回北王,尚未断气。”
“他既然如此命大,那,本王就送他去个绝好的去处。”
上都城一所僻静的宅院里,于长老已是浑身发抖,掌风一出,有一张条几应声而碎。
彭长老只候在屋外,不敢上前。
于长老自言自语道:“千算万千,怎么会让一个女娃娃夺了权去?北王那个老东西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向神尊请命封永安为新王?那他这么多年费如此心力找寻丢失的世孙是为何!想我为他鞍前马后,几乎跑遍了四国,到头来要名没名,要权没权!”
又是一记掌风,将窗棂击落了大半。
彭长老竖耳听着于长老的话语,心气也不打一处来,正没个主意时,花尾雀落在了彭长老肩头。
彭长老打开了信纸,手却不住地颤抖,就连那只吊着的胳膊也不住地哆嗦。
原来这信上写着,小南在今晨已经给慕良下了药,但那粒丸药被小南一分为二,一半下在了慕良的饮食里,一半小南已自己服下。
彭长老心碎不已,此药乃是剧毒,自己担心事情有变,还特意加大了剂量,想那半粒也足够夺人性命!
彭长老心急如焚,但小南现在王府,彭长老如何能送得解药去?况且这经过改良的毒药,解药也未必有效。
门外传来一声快马嘶鸣,接着跑进来一人,跪在屋门口,向于长老回禀道:“北王下令,判处世孙流放北界,即刻执行。”
“滚——”半张劈碎的桌子砸了出来,“这世孙死活与我何干!”
彭长老听闻这一消息,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紧跑了两步,解了匹快马,冲将出去。
此刻彭长老身在上都城南郊,自收到这消息时,想来天牢已经执行了上令,慕良也已在去往北界的路上。
彭长老念外甥女心切,一连换了两匹快马,星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远远看到了押送慕良的队伍。
慕良蜷在囚车里,衣衫单薄,鬓发凌乱,周身寒风瑟瑟。
小南跟在囚车旁,泪眼婆娑,双唇泛白,身上背了拿麻布裹起来的夺玉剑,现下王府已没了容身之处,这公子仅剩的东西,小南自是悉心顾全。
小南不明白,为什么本该登上王位的慕公子,却沦为了阶下之囚,原本乐观开朗的慕公子为何变得如此孤僻。
小南只身跟随着队伍,尽己所能,弥补着对慕公子的亏欠。
同行的兵将感念这婢女衷心奉主,也未曾阻拦,只是身负王命,也未敢多加照拂。
远远的一声马鸣传来,领队回头看见有人追来,只当是截囚,忙招呼众人加紧脚步。
彭长老也已疲惫之至,又见队伍加快了行程,便边跑边喊,称自己只是前来送行,并非截囚。
一行人等顶风而行,不多时,既已被彭长老纵马追上。
领队见来人是孤身一人,心安了大半,仍命全队拔刀相对,警戒非常。
小南连日奔波,又加上服食了半粒毒药,形容憔悴,终于辨清了来人竟是舅舅,忙张开双臂拦在慕良车前,大喊道:“公子已经如此,你们还不肯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