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寻了处能将就藏身的树洞,点了堆半明不亮的篝火,轮番值夜,打算挨到天亮。
慕良一边轻轻拨弄着篝火,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却是只闻树叶沙沙。
慕良还记着随风的嘱咐,这林中似有致幻的瘴气,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不管是何原因,总得小心为上,毕竟自己已经中过一次招,故而还细细留心着是否有什么特殊气味飘来。
……
“……快走……今年的贡钱凑不够,豹老三还不拿我们起锅……”
“大宴还有几日……听说今年都押了阴风寨,那鹤老二贼心不死,一直惦记着老大的位子呢……”
“还是咱们化骨寮有讲究,就算连年老三,也不争一抢二的,你看那阴风寨和黑龙崖,恨不得见面就掐,其实也就是在帮主面前做做样子,当喽啰的只管能填饱肚子就行,谁管你第一第二的……就是豹老三这脾气……”
……
慕良只听得远远有人声传来,屏息凝神听了许久,只听到了没头没尾几句话,像是有几个帮派要搞什么大会,一时听得专注,不觉间竟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慕良只觉浑身胀痛,刚要行动却发现已被麻绳捆住,动弹不得,双眼也被蒙了黑布,繁复思索事情的经过,却只记得自己在树旁听人说话的事情,别的再也想不起来什么了,正在想法动弹时,却听得有人轻声呼喊自己。
“慕良?是你吗?你醒了吗?”
慕良赶紧停下了动作,仔细辨别了下这声音,像是随风,遂轻声回到:“随风?”
“是,我们应该是被人抓了,我现在被绑着,动弹不得,你呢?”
“我也是,眼上有黑布,你在哪个方位,离我多远?”慕良尽量往一旁拱了拱身子,希望能探知身旁的事物。
“我应该是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如若我所料不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成了半鬼了。”
“什么?什么鬼?我现在全身被绑的生疼,应该还不是鬼,小命还在自己手里,也不知是哪个崽子绑的我,快勒死小爷了!”慕良尽量活动了一下手脚,稍稍缓解被绑的不适。
“我说的半鬼不是鬼,其实也差不多了。这万枯谷有个一年一度的百鬼盛宴,十八帮派比拼自己一年来的战利品,如若夺魁,则可在下一年号令其他各派。而这盛宴比拼之最,便是一年来俘获的活物,或是猛兽,或是活人,统称半鬼,在开宴最后一天举行半鬼争斗,获胜的半鬼所在派别岂可获得所有半鬼的支配权,这也是十八帮派历来必争之事。”
慕良被随风这一席话着实惊了一下,但此时却实难逃出生天,难不成真要变鬼?正在胡思乱想时,却觉得似是有人靠近,赶忙屏息,谁料蒙眼布被人一把扯下,面前站的竟是随风!随风忙对慕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一解开了慕良的绳索。
原来方才随风小声与慕良说话,只是为了确认附近是否有人看守,两人闲话了许久见无人打搅,随风这才解下了自己的绳索,然后帮慕良松了绑,但是这个房间里却不见诉云的身影,二人正欲去寻诉云时,却听得屋外有人声由远及近。
慕良仰头看了看房顶,见这茅草屋顶破了一处,一把揪住随风的衣领,运足了气力腾空,踏了房柱借力,直直从缺口处翻了出去。
二人站定后也不管是落在何处,见得四下无人,只管往林子深处跑去。
原是使不出轻功的随风却脚下如生风,飞跑速度不逊于慕良,两人跑了许久,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放松了脚步。
“随风,我们把大小姐丢了,可怎么向元清道人交代,唉……”慕良斜靠在树旁,对随风说道。
“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是有什么好策略吗?”随风见慕良一脸潇洒,确实是不像着急的样子。
“不不不,对了,你方才怎么解开绳子的?方才我运足了内力都挣它不断。”慕良双手搭在树干上,稍一用力,似是个猿猴般翻上了树梢。
“没什么,我找了块锋利的石子磨断了绳子。”随风把袖子里的那柄短匕首往里掖了掖。
“哦,那接下来,”慕良在树梢瞭望了一圈,借着树枝的弹性,跳将下来,“还有件事,百鬼盛宴何时举行?”
“七月中旬,一连五日,入夜开宴,日出而终,算起来今晚应该是最后一宴。”随风一面思索着一面说道,未察觉慕良已走到了近旁。
“那……”慕良突然在随风身后出了一声,惊的随风一颤,“还不晚,起码开宴前诉云应该不会有危险,但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自幼困于山上,不通俗世吗?”慕良言辞厉历,不容置疑。
随风转过身来,面对着慕良,正了正身子,道:“誉昭寺,藏经阁,论四国风物凡四十九卷,另有游记随笔凡十七卷,我都看完了。”
“哈哈哈哈哈……”慕良勾着随风的肩膀笑道,“别这么一板正经嘛,你长得就一副书生样,还真爱看书,我就不行,一看书我就头疼,我只能看的进去一种书。不过,要想混得开,关键是得会演。”
慕良随即将昨夜的听闻以及自己的计谋告知了随风,二人在林子里养好了精神,准备入夜时即去赴宴。
天刚擦黑,谷底深处已经零星点亮了火把,各帮派的“小鬼”驱光而至,一时间原本寂静甚至有些荒凉的山谷变得拥挤嘈杂,无数堆的篝火上架满了飞禽走兽,四处灯火点亮,方才发现人人脸上都戴了副面具,或是树皮,或是兽皮,制作拙劣,无甚章法,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厉目獠牙,凄惨非常。
慕良二人从背光处挤进了人群,慕良摸了两件粗布外衣与两人套上,还顺了两顶面具,但慕良嫌这面具像极了夜叉,顺手抓了根半灭的柴棍胡乱涂抹了一通,方才戴上。
一旁不起眼处似是卧着一个半睡的喽啰,慕良蹲身过去叫醒了他,问道:“哟,大哥,这都要开宴了你怎么还睡下了?”
这喽啰的面具还别在腰上,锁紧了眉头抬了抬眼皮,道:“去去去,别来烦我!老子昨夜被派去数了一夜的金瓜,收烂瓜还收了一日,才有空睡会儿,谁都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