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空并未等随风回答,只管手触琴弦,一曲悠扬,恍如出尘绝世。
一曲终,化空起身让座于随风,说道:“施主,请仿着老衲刚才弹奏的曲子再弹一遍。”
随风只觉得这老方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毕竟是长者要求,小辈自当遵从,随风坐下来回忆了一遍方才的曲子,仿照着化空的指法,依样画葫芦弹奏了一遍。
化空却在一旁看呆了,不觉间嘴角已经微微上翘,不住地点头。
曲罢,随风起身让座,化空只摆了摆手,道:“看施主的指法,其实并未学过琴艺,但施主能有此天赋实属罕见,老衲也只在二十年前遇见过一位故人,有此‘闻曲即奏’的本是,想来后生可畏,施主将来定能成就宏图伟业。但不知施主身患何疾?敝寺尚有几百医书孤本,或可医治一二。”
随风在东门画月处已经大概了解到了自己的情况,只是身中蛊虫之毒却难言明,若要说明情况岂不是要把师父给自己下药的事情和盘托出?随风想了想,只说自己中了夺魄蛊毒。
化空听了却晓得其中利害,只是感叹这孩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遭遇,不禁惋惜,特别嘱咐随风可以随意借阅藏经阁的书卷,特别是第十一阁的经卷,请随风细细品读,再三嘱咐完毕后送随风出了房门。
门外的诉云见随风独自从屋里出来了,忙上前去询问。
“随风,方丈同意让我们去藏经阁吗?”诉云看着随风的模样,似是满眼透着星星。
随风却并不在意,只淡淡回了声是。
慕良看着一切,只觉熟悉,却不敢再细细回忆,近来的事情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已不知下一步该是如何。
诉云知道了化空同意他们进藏经阁十分开心,拽着随风的衣袖往藏经阁方向而去。
随风看到了一旁的慕良,示意慕良一起前去,慕良点了点头,只远远跟着他俩。
三人先后进了藏经阁,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藏经阁原是一处三层古塔,这塔建的虽然不高,却极为宽广,内设藏书阁三层,每层都有上百架藏书架,而每个书架的高度都有两人多高,须得借助木梯上下翻看藏书,其中摆设不乏竹简、卷轴、书札,更有无数皮质图样,绢布绘卷。怪不得化空方丈轻易不肯松口让人进这藏书阁,这其中的任何一本如若毁坏都会是难以估量的损失。人走在这书架中,只觉莫名地压抑。
三人的兴奋劲过了以后,各自忙碌起来翻找书册。
随风直接去了化空嘱咐的第十一阁,而诉云则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随风附近打转,隔着书架空隙偷看随风。
慕良找了处僻静地方,随意翻阅着几本经卷。往日化空让自己读经,自己总打瞌睡,如今这时候也是只字读不进脑子里去。
不知不觉已到了掌灯时分,随风借着烛光依旧在一本一本读着经卷,一旁等着的诉云已经趴在条案上睡了过去。
慕良走到了随风旁边,看着在安安静静读书的随风,突然想起了那日大战灰狼时的少年,怀抱着青音万念俱灰,而自己现如今的遭遇却对那日的随风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不禁懊悔当日对随风的数落。
慕良叫了随风到一旁去,免得搅扰了诉云大小姐休息,更省的这大小姐性子上来又黏上了随风,两人在窗边站着,慕良把最近的事情告诉了随风,不知道为什么,慕良对这个认识了没几天的随风却有十分的信任,将自己无法吐露的心事都告诉了他,也或许慕良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恰好这个人是随风。
随风听罢,并未作出任何评论,只配慕良静静地站着。
半晌,随风说:“你父亲嘱咐你不要去找他,但是却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
慕良听罢确实是如此,自己只是收到了父亲的信,信中只要求了自己要如何做,却并未说明原因。
随风顿了顿借着说:“方丈只知道你父亲发现了四国的秘密,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慕良抬头盯着随风的眼睛,如梦初醒。
随风接着说:“你要在这些‘不知道’中,了此残生吗?”
慕良眼含热泪,却又忍不住放声大笑,“是啊,就这样了此残生吗?”慕良心想。
慕良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看随风,转身面对着窗外,缓缓地打开了一张半旧的信纸,那张在书房密室里发现的信纸。
“不,不会。”慕良说道,“我要走到尽头,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诉云被躲在一旁谈话的两人给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俩在说什么呢?”
慕良看了一眼这一脸迷糊的大小姐,笑了笑说道:“我们在讨论是西边的这颗星星更亮一些,还是东边的那颗星星更亮一些。”
“啊?”还不太清醒的诉云被慕良这话说的摸不着头脑,只愣愣地盯着他俩,完全没了白日的嚣张样子。
随风见慕良又恢复了平日的随性模样,不觉间也笑了。
诉云看见笑起来的随风,又来了精神,喃喃道:“这颗星星最亮。”
一阵瓦片碎地的声音传来,慕良眉头微促,想着誉昭寺是宁国大寺,应该不会有贼人趁黑潜入,但方才声音真切,还是查明为妙,便出掌击灭了了烛灯,把诉云拉到了随风身边,暗示随风看好诉云,伸手拔了诉云的佩剑,翻出了窗外。
慕良打量着四周,并未发现异响,脚下发力腾空一跃翻上了藏经阁的二楼,慕良正在四下查看时,又一阵异响传来,慕良确定了方向,直接腾空几步,从屋檐借力,跃至了藏经阁顶。
只见一位黑衣人手持利剑,面遮黑布,屹立于房顶,好似在等候慕良一般。
慕良看准了方位,直接出剑刺去,黑衣人却并未还招,只一味绕身躲过剑锋,时而压腕回刺,却也只是压制慕良出剑的力道,既不伤慕良,也不逃离此处。
慕良只觉对方内力不浅,明显武功造诣在自己之上,却像是在逗自己玩一般,并不出狠招,而那种特有的沉稳的内力,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黑衣人未曾离开原地半步,慕良却被遛狗一般绕着屋顶跑了不下十次,已然气喘吁吁。
而此时黑衣人开口道:“倚绿山上,松竹老人,金丝婢女,不暝幽魂。”说罢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