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慕良听这东门的话的意思,像是事有蹊跷,赶忙问道,不料气息过急,又猛咳了两声,小南一脸焦急轻拍着慕良的后背。
东门歪了歪头,啧了一声,道:“方才听这位彭兄弟说,死者皆为一刀毙命,并无多余外伤。我这行医多年,却是知道若谁被刀剑所伤,除非是一刀砍头,否则定不会一瞬间气绝,必然会挣扎一二。若是伤的这么齐整,死的这么齐整,那,只有一个解释,这些人被杀之前已经陷入昏迷,就算被伤,也无力挣扎。”
慕良眼神里又有了光泽,盯着东门欲知下文。东门也不含糊,事情已到这般境况,开不得玩笑,接着说道:“一良山庄临近茶山,占地广袤,家眷仆从众多,夜里都各自安寝,必然不会聚集在一处,若是要迷晕这么多分散而寝的人,迷香可不是首选。”
彭二爷豁然开朗,一拍大腿说道:“还是您有见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那依您所见,到底是什么情况?”
“若不用人力使用迷香,则可以放些毒虫,这毒蛇毒蜈蚣毒性虽强,但不容易驯化,若非等闲之辈不敢轻易尝试,而有一种毒蝎,名唤落红醉,一旦被它蛰到,便会陷入昏迷,就如喝醉了一般,大睡三天,而被它蛰到的地方则会有一个及细小又不易察觉的红点,几日之后会便做紫黑色,最后褪去。这毒蝎子毒性不强,并不会致命,但若是攻击分散而又是在睡梦中的人,最是得力。”
彭二爷闻此细节,如五雷轰顶,忙说道:“对对!有几个人裸露的皮肤上有暗红色偏黑的小点,我本来还未在意,因那红点位置不一,想是那些人生来如此,经老先生一提醒,竟还有如此门道!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彭二爷向东门行了个大礼。
慕良听完,觉得稍稍有了些门道,接着问道:“老酒鬼,那,依你所见,大概是谁下此毒手。”
东门却又没了主意,只说到:“一良山庄不是无名无姓的小门小户,单凭一良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号,那些玩儿毒玩儿虫的宵小之辈也是不敢贸然前去招惹的,况且还是屠尽全山庄的人,怕是背后有什么人在布局。”
事件推理到了这步田地,对于真凶是何方神圣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慕良未再言语,只转身又回到了屋子里。小南见状想要追过去,却被东门一把拦下,道:“姑娘,且让他静一静吧。”
残阳如血,浸透了虞州城。在东门这半旧的院子里,彭二爷,小南,东门,相顾无言,默立在院中,凉风吹过耳畔,呼呼作响。慕良独自坐在屋内,殷红的夕阳透过窗户,铺满了慕良的后背。慕良的脸埋在了阴影中,看不清是怒是哀。病中的随风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眼神依旧空滞。
“放开我!都给我滚开!”慕良涨红了双眼,冲着彭二爷和东门吼道。
原来东门和彭二爷守在院子里,眼见着慕良不知从哪里提了把长刀,意欲夺门而去,两人见状忙去拦下,谁知这崽子如发了狂般想要挣脱出去!
“你疯了不成?!我还清醒着呢,你倒是疯了!莫非偷喝了我酒葫芦的陈年佳酿?”东门一面抱着慕良,一面说道,“现如今事情还没个头绪,你贸然前往,岂不是孤身犯险?”
“都滚!我要回家!我要回去看看是谁办的好事!”此时不管是何言语,慕良完全听不进去,慕良此刻只想回家,满脑子都是山庄的人和事……陪自己从小玩儿到大的平昭,教自己厨艺的冯大厨,总是唠叨自己的何管家……即使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家仆,每个人鲜活的面庞历历在目,就算是彭二爷亲自亲口来告诉了自己,自己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
东门见这小子几近疯癫,他和彭二爷又不忍蛮力制服,随即掏出了一把药粉,冲彭二爷使了个眼色,撒将开来,慕良被这药粉呛的咳了几声,东门和彭二爷拿衣袖遮挡着口鼻,看着这如狂牛般的慕良昏睡了过去,随即将他抬进屋里,扔到床上,一想还是不妥,这小子气血旺盛,万一冲破药性醒了过来再来上一遭可如何是好,干脆找了捆绳子,把慕良绑了起来,这才放心离去。
经慕良这么一闹,东门和彭二爷已经精疲力尽,东门拿出了一壶看家美酒,邀彭二爷到暖阁一叙,也全当借酒解乏。
东门虽是只与慕良有匪浅的交情,却并未与一良山庄深交,只是晓得一良山庄庄主当年闯荡江湖时名气不浅,自己虽不太游走江湖,但做的是治病救人的生意,经自己手治好的江湖人士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自是有些许耳闻。想这慕良虽时而冒失些,但总归是少年意气,行的倒都是正义之事。一良山庄名声在外,明面上未曾听闻与那处武林豪杰有什么过节,怎的招来如此大祸,其中必有蹊跷。
东门略尽地主之谊,为彭二爷斟上了酒,两人经方才一番折腾,也是有些力乏,不再推让,当即对饮了起来。
“这位彭贤弟……”
“老先生折煞我了,我是粗人,老先生只叫我彭二就成,慕良这后生看的起我,叫我一声彭二爷,其实我就是替东家押送茶叶的镖头,没啥别的本事,就是长得凶悍了些,能唬一唬道上的毛贼罢了。这次东家遭了难,碰巧我不在山庄,躲了一劫,知道少爷还孤身在外,听说他以前经常来虞州城找一位东门神医,所以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小少爷果真在此。”
“好好,彭二,这事儿本与我无关,但是我和慕良这小子有缘,他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少不得管管。这件事你并未经历,只是事后知晓的,是吗?”东门咂了口酒,说道。
彭二爷见这东门老先生颇为关切此事,而慕良对这位老先生又这么信任,深饮了一口酒,将这件事情前前后后有关无关的只要是自己知道方面全都告诉了东门。
两人一边捋顺事情经过,一边分析排查行凶者的来历,不知不觉天已破晓。
东门想起还被绑着的慕良,起身前去探看一二。谁知刚进房门,就看到散落了一地的绳子,而床上早已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