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越灵深!”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担忧,却还是选择让我先跑,马儿似是受了惊吓,跑起来就开始狂奔,慌不择路,奔着奔着却是往林子里钻。
树枝杂草长得乱七八糟,我吓得紧抱着马脖子,不知是不是兔子洞还是什么洞,突然,马儿一脚踩空,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前翻,我被摔了下来,摔下来的那一刻我抱住了头滚了几圈,摔在了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躺在地上不敢动。
许久我试着起身,胳膊腿都没事,只是浑身疼的厉害。转身寻找马儿,我哀叹,这白笺一定是因为要出府欢喜过头了,这挑的马儿怎么是逃兵?悔不听林奚之言。
我唤了几声“马儿,马儿”便不敢再大声唤,生怕招来其他物种。
呜呼!越灵深能找到我吗?我便四处眺望,这一定是进深山了,只能看到远处房屋的小点,一点一线连在一起,我便知道那是绘云山庄。
知道是知道,更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望山跑死马”。不敢在原地停留,我把披风里的外衣脱下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撕成一条条长条,向着绘云山庄走去。
每走一段距离,我便往树枝上绑一个长条,走的腿酸脚疼,又累又渴,越走越生气,看到自己手中只剩一条布条,我认命的绑在了枝丫上。
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继续走,却看到不远处有隐隐白气升腾,我心中有些不似相信,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池天然温泉,袅袅生烟,一瞬间化去了我一丝不快。
绘云山庄也有依温泉而建的院子,只不过父王年少时,并未选那带温泉的院子,我也不曾去过其他的院子居住,乍然看到这一处温泉怎能不喜。以后就可以带着白芷她们来了。
我在温泉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然后坐在温泉边的石头上想着怎么给这一处温泉做个标记。
忽然听到一阵沙沙声,我心下惊颤,别是什么四条腿的。“咔吧”听到树枝的断裂声。猛的转身。
我第一次见到越灵深这么慌乱的表情,只不过当看到他衣装整整齐齐,我低头看我这一身简直无法形容,鞋子都是草渍泥土,外袍也被划得不成样子。我垮了脸,他看到我这个表情,却突然笑了。
“郡主果然聪慧,知道给我留标记。”说着走近我仔细看了看我。
又道:“你的马呢?”
“我摔了一跤,它就跑了。”闻言他立刻紧张起来,急忙摸摸我的胳膊。
“摔哪了?有没有感觉到哪疼?”见到他总算是能放心的休息会了,一个人坐这的时候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拉着他坐在石头上,背对着他坐下。
“你让我靠一会。”又累又饿,我实在是不想多话,也顾不得许多,要走也要多休息会再走,脚涨得厉害,一定是肿了。
索性就在这温泉里泡泡缓一缓,我脱了鞋袜撩起衣角把脚伸入水中,好舒服,他听到水声,回头看我,又转回身去。
我靠着他看着有几只鸟飞过天空。心中很是羡慕这些天生带翅膀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终有一日,我也要向鸟儿一样,无拘无束,自在翱翔。
大约是太累了,精神一直很紧绷,此刻完全放松下来,我竟慢慢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脚还在温泉中,我却被越灵深抱在怀中,身上盖着他的披风。我迷糊道:
“越灵深,我浑身都疼。”他眼神变了一变,慌张道:
“是不是内伤?”我瞥他。没好气道:“你看我像是会把脉的样子吗?”他却笑了。
“我估计你是摔疼了,我们现在回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我走不动了。”我躺着不动,只觉得他怀里好温暖,他扶我起身,从池子里拎出我双脚用他的衣摆擦了擦,给我穿上鞋袜。
我从来未注意他可以如此温柔,异样的感觉又来袭,心中砰砰跳却不敢表露出来,一副淡然的样子看着他。
他弯身背起我道:
“我们先出林子,我把马拴在林子边了。”遂往外走去。
“那两头狼呢?”我趴在他的肩头问道。
“杀了。”我又闻到了那股梨花香,我便在他的肩膀脖子处东闻闻西闻闻。
他停住脚步,低沉道:“你别乱动。”他似是有些生气,我想毕竟还要靠他走出去,不好翻脸。只凑近他轻轻问道:
“你身上有梨花的香味。”他被我逗笑。我不明所以。他道:
“家中一位长辈有收集梨花的习惯,每年我去看她她就会给我包许多,后来我娘就用梨花加些香料给我熏衣服。”
我只知年年折梨花,却不懂得留下。
“我很喜欢。”
“你说什么?”他转头,他的脸突然离我好近,我只好把脸趴在他肩上。
“我很喜欢这个香味。”许久,他道:“我也是”。
出了林子,往前走了走,果然见他的马儿在那悠闲的吃草,栓它的那棵树周围都快被它吃秃了。
越灵深扶我上马,然后一跃而上,只觉得马儿颠的后背疼,快马到了绘云山庄大门处,白笺看到我们骑马而来,着急的哭了起来。
“呜呜,郡主,你们怎么才到?郡主你这是怎么了?掉沟里了吗?呜呜”我懒得和她解释一堆。
“嗯”她遂焦急的要问什么。
“白笺去请太医。”越灵深道。我拿过越灵深手中的缰绳骑马向揽星楼跑去。不一会,庄子上的张太医被白笺拉着气喘呼呼的过来了。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陆容。正要给我行礼。被白笺直接拉起坐到我旁边。
“张太医把脉吧。”我伸出手,缓缓告知张太医我今日从马上摔了下来。张太医细细的摸脉,时而看我,时而皱眉。
我看到白笺紧张的样子,道:“派人回府告诉白芷我今日留在绘云山庄,让她明日来接我,别的莫说。”白笺出去吩咐留在揽星楼的人。
良久,张太医收起手。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担忧。
“郡主摔到的伤无非就是身上疼几天,可是~”张太医看向越灵深。越灵深起身向门口走去。
“郡主应该多注意休息,不可再忧思过重,否则肝脏负荷太重,长久来看,对身体危害及大。”我苦笑。
“郡主自小来绘云山庄,我也是看着郡主长大的,郡主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观郡主面色,郡主应是许多日子未曾睡好了,还是多梦吗?”我点点头。
“郡主不可多思多虑,该放宽心,去除心病才是啊。”
“所以,当年张太医才不愿意留在太医院,而来这绘云山庄吗?”
“哈哈,哈哈,还是郡主看的明白,其他人不明白我怎会舍了那太医院院正而来这绘云山庄,撇去名利,这山庄啊,没有那么多魑魅魍魉,且梵音山风景秀丽,也无那么多无病呻吟的。”然后看向我又道:
“郡主现在不是从不涉足后宫吗?”我会心一笑。
“郡主身上疼痛今日怕是不好入睡,我让陆容给郡主熬点安神的药,只是,郡主需记得是药三分毒,平日在府中,那位白微姑娘熬的安神药也要少喝。”我看他如此慎重,知道这位太医是真正的为我好。
“好,我记得了”。我看向陆容。道:
“还在背书吗?”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我已经开始学摸脉了。”我忍不住笑了笑。旁边张太医也哈哈笑起来。
想起父王第一次带我来绘云山庄的时候,由于刚来京不适应,生了场病,请这位张太医给我摸脉。
父王说他儿时基本都是这位张太医照料的。这位张太医每次给我熬药会多加些甘草,喝完药后又会给我一块糖。
我说是糖,父王说不是,是各种药制的,说是张太医“独家秘制,概不外传”。他儿时也吃过的。
彼时我刚来京还无玩伴,父王怕我闷,让张太医的小徒弟陆容陪我玩,可那陆容是块木头,每日陪我是陪我,我走哪他走哪,却比我还不爱说话,我坐下来的时候,他就坐我不远处。开始背他的医书。
一日,父王说皇爷爷给我送来了俩人照顾我,我坐在廊下,看到一男一女来向我行礼,女的说是宫中高职女官,是皇爷爷身边的人,男的出身羽林卫也带着职位。
“以后我们就是郡主的人了,请郡主赐名”两人看向我。他们大约是觉得我读了许多书吗?我一个小孩子什么时候会起名了?不怕我起个阿猫阿狗吗?我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来。这时候我听见陆容又开始背书。
“白芷,去湿,解表”我看向这女官,道:
“白芷”很是年轻的女官忍不住笑了下,答是。陆容的声音又传来:
“黄芪,补气消肿。”我看向男的嘴角抽了抽,父王也在一边笑,嗯,这个不好听,再等一个吧。
“南星,清热,化痰。”这个应该还可以,遂道:
“南星”他明晃晃的松了口气。行礼:
“多谢郡主。”自此父王让我出门带着南星,说即使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会打得过南星,遇到挑衅的先打一顿再说。
“在笑什么?”不期然越灵深来到了我的身边。
“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越灵深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难道是听到张太医说的,把我当成病人了?
“我今晚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