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的课本里有一篇课文——《王二小》，讲的是小英雄在放牛时遇到鬼子进村，把他们引进八路军包围圈的故事。
书里写到：“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并且还配有一副王二小被刺刀穿刺的漫画。
因为有感于英雄气短，又仗着小孩子爱想像的天性，狗蛋按照课文的描述，在“二小倒在一座大石头上”的段末，为它再配上了一副插画。画的内容，是一个小孩躺在一块巨石表面，嘴角挂着一道墨色的血痕。而石头旁边，一头牛正抬着头噗呲噗呲嚼着清嫩的草叶。
“谁家里养了牛？可以谈谈为什么作者要描写牛儿在山坡上吃草的这个画面吗？”语文老师又开始带着同学们咬文嚼字了。
尽管大多数学生都认为，作者原本在写这段文字时并没有考虑过多的“深层含义”，但不可置否的是，通过“故弄玄虚”的解读，确实是丰富了文章的含义。
班上有六个同学举起了手，轮到狗蛋发言了，可真是语惊四众！
“我觉得作者的描写不符合实际情况。”
“啊？”“为什么呢？”
同学们纷纷表示惊讶。
“因为牛是有灵性的动物，见主人被害，会冲上去。”
“可是它一只牛又能怎么样？”老师耐心但没好气地问到。
“它会救主人，然后也会被杀掉……”
“哈哈，怎么可能？”“牛哪有那么聪明？”
大多数同学们都表现得难以置信，养过牛的另外五个同学则若有所思，唯独狗蛋那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而原因，自然与他家的牛有关。
狗蛋家三代养牛。十二年前仲夏，因为怕牛热着，祖父常常一大早就把牛牵到离家500米开外的河沟里泡澡，在傍晚夜凉时再将它牵回。
狗蛋和父亲都是晚来子，祖父当时已经67岁，连走路都有些蹒跚了。
大黑牛也许是知道祖父行动不便，每当祖父牵着它，它总是听话地跟在身后，不急不燥迈着小碎步。
这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到河边牵牛，却听见身后草叶嗖嗖响个不停。回头一看，草丛里竟藏着一条近两米长的大蛇。
祖父心里一咯噔，滑入水牛泡澡的回水湾。
湾区水流回旋，加之人工的采沙活动和牛儿们长期泡澡，水底深浅不一。
老人落水后一个劲用双手打水，但头部始终没能露出水面。
两米开外，大黑牛也焦急在原地团团转。它猛的挣开鼻绳，朝祖父落水的位置奔过去。
“哞……”牛儿不安地长鸣了两声，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两只希望的牛角环抱着祖父浮上了水面。
但也仅仅是牛角。
祖父呛了两口水，无力地瘫软在牛头上。
二十分钟后，见祖父久久未归，父亲出来寻人，才发现露在河中的祖父。当然，还有那对露在水面的牛角。
在附近住户的帮助下，祖父被成功救上了岸。好在他始终憋着气，呛水并不多。赶到的医护人员对祖父进行心肺复苏，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
“赶快……把大黑……捞出来……”
救护车带着祖父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父亲遵嘱没有跟车，在大家的帮助下打捞大黑牛。
十多分钟后，牛终于被拉上了岸，却早已没了气息。
原来，为了把祖父托起，牛将两只前脚死死搭在坑沿，后腿深深嵌入沙坑两壁，才一直保持着用头托举的姿势。
父亲向牛深深鞠了一躬。
“你们牛还是个大肚子？”
参与施救的住户发现了牛的不寻常，“唉……一尸两命啊！有几个月了？”
“八个多月了吧。”
“那赶紧看看小牛犊还有救没！”
父亲沉默些许，“它救了我父亲，给它留个全尸吧……”
“正因为救了人，更应该让它有后啊！保住它的孩子，是对它的告慰！”
父亲再次沉默。
“你别闷声不说话了，再过几分钟，小牛也必死无疑了！”围观住户急了。
父亲咬咬牙，“好吧！”
不知是谁递过来两把锋利的菜刀。
父亲接过刀，停在在大黑牛的肚皮上，但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看你这样子，我来，我来！”屠夫张是做猪肉生意的，见父亲如此婆婆妈妈，很是不耐烦地请求操刀。
父亲把头扭向一边，只听见一刀一刀“嘶嘶”的割裂声。
三四分钟，牛腹部被剖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未凝的牛血淌红了一地。
“还在动！”屠夫张兴奋地大喊。“你家可得好好对待这头小牛犊！”
在子宫剖开的那一刻，小牛随着羊水流出宫体。围观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小牛想站起来，却又有心无力，它的整个身体不停地发颤。
父亲伸出双臂，平捧着小牛的胸腹将它扶起。
牛儿踉踉跄跄地移了两步，又咚地倒地。
父亲蹲下身子，再次把它扶起，保持了几分钟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手。
小牛终于站稳了。
在把老牛掩埋于回水湾的河岸后，人群散去。
父亲抱着四十来斤的小牛回家。
这头小牛，就是二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