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各位照顾,能来参加此次鉴器拍卖的,都是泷衣山庄的贵客,本次共有五件无上至宝承原主嘱托,特来为它们寻好的新主。只是年年都是竞价拍卖,多有无趣,今年泷衣山庄大出血,所有宝物都零价起拍,但是呢,为增添各位的兴致,除了最高价者出价得宝物,次高价者也要支付其出价费用……话不多说,我们来看第一件宝物。”主持拍卖的人是一位老者,宣布规则之后迅速示意台下小厮搬上红绸遮住的宝物来。
陈煌听着这新出的规则,眉头紧蹙,这零价起拍确实诱人,但是最高价者与次高价者都要支付相应费用,从好的方面说,能挑起竞拍者的相互竞争,谁都不愿意甘做第二,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从坏的方面说,这也很容易引起恶性竞争,一旦超过宝物本身的价值,最后得利的只能是主办方。
陈煌思考了一会儿,拿过桌子上的小锤,咚地一下敲响了自己身侧的铜铃。
孟川吐出瓜子壳,连忙抢下他的锤,训斥道,“你看清楚台上是什么东西了?你就敲铃?”
陈煌压了压眉角,扭头看向孟川,“我就试试。”
台上老者刚刚掀开红绸来,转头望向陈煌所在的方向,呵呵一笑道,“看来已经有人等不急了,这是元芳天樽,青铜所铸,花纹精美,酒入杯中自有淡淡花香味,更有花影现于杯底,甲午席客人已经敲铃了,二十两,还有客人有兴趣吗?”
陈煌和台上老者对视,眼中带着笑意,仿佛是在试探,很快一声轻响传入他的耳中,应是从角落里传出,看来是晁恩那席有意。
孟川看了看他,伸手递过小锤来,“喏,也不能白亏二十两对吧?”
陈煌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接过锤来放在了桌子上,低声说道,“那两柄剑应该是压轴,主办方想以这种方式让许多人知难而退,这次看来不是普通竞拍价高者得那么简单了。”
孟川撇撇嘴,又磕起瓜子来,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师弟能吃亏,恐怕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没有第三人出价,很快这件元芳天樽被戊戌席也就是晁恩那席以五十两的价格拿下,陈煌作为次高价者陪出二十两。
整个场子一直不温不火,各位你来我往的气势并不高涨,坐在他上首席的傅家公子压根就没有敲过铃,看来也是冲着最后一件宝物那两柄剑来的,而陈煌有的时候会凑凑热闹敲敲铃,然后又以价格第三抽身走人,他对于晁恩那席重点关注了一下,发现他总是会在关键时候横插一铃,根本不担心若是成为第二陪跑会白出钱。
最后一件宝物终于揭开了它的面纱,正是隽凤大师所铸的两柄剑,尘昏与凤凰,尘昏剑身宽且颜色昏暗,而凤凰剑身光鲜亮丽,剑脊与剑身颜色有异,是一柄双色剑。
果然是好剑。
全场沸腾起来,孟川放下手中的瓜子,伸手想要拿锤,跃跃欲试,陈煌拂开他的手,将小锤藏在身后,“这局不用敲锤。”
孟川用手指指他,笑的很是坏,“你还说你没有计划,哎整天就知道诓骗师兄,师兄再也不要帮你了。”
陈煌无奈,他也只是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因为无论怎么样,最后这两柄剑都会落在晁恩头上,他争与不争不过是争个陪跑的第二而已。
铜铃声一时络绎不绝,也亏得老者耳朵好,总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并且报出席位与价格,陈煌暗自佩服,又听了片刻,只有两处铃不住地被敲响了,一处正是据说被他揍过无数次的傅家公子傅玉,而另一处正是他之前预见的晁恩。
两方焦灼,傅家公子逐渐败下阵来,敲铃动作越发缓慢,似是有所迟疑,台上老者报过二巡,若是再没人敲铃此二剑就要归属晁恩一席,傅玉在最后一刻才又敲响了铜铃。
晁恩那席很快又敲响了铃,不带一丝迟疑,无形之中又给他增加了压力。
孟川嗑着瓜子感叹道,“这傅家公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在败家这一块儿怎么还束手束脚的,敲啊!”
陈煌轻咳了两声,恐怕这傅家公子是不会再敲铃了,看来要轮到他出场了。
老者又报出了新的席位和价格,此时价格已经高的有些吓人了,他连报三遍,皆无铃应答,正欲拍板落主,却听有人高声道。
“且慢,傅公子,你恐怕是被骗了。”
说话者正是陈煌。
场中一时安静无比,老者瞪眼望向他,“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本次拍卖公正严明,怎么就骗人了?”
陈煌从座位上站起,走上台来,站到老者身侧,并未做应答,只是看向晁恩所在的席位,“在此之前,我想先请问一下晁兄,你身侧披着斗篷的神秘人是谁?”
藏在斗篷之下的袭潇暗暗一蹙眉,低着头轻轻摇了摇,晁恩也敛了神色,压着怒气道,“不关你的事,火兄。”
“好啊,那不如我换一种问法,你席上或者你本人,有没有代表袭家本主的人呢?”陈煌背手笑着说道。
场中忽地议论纷纷,陈煌环视一周,最后又落在晁恩处,勾了嘴角解释道,“诚然,零价起拍的方式确实很诱人,但是最高价者得物,次高价者陪跑出价,没有谁愿意甘做第二吧,从一开始的能赚,到最后的能亏损少一些是一些,也不仅仅是傅家公子,而是只要敲了这个铃的人,都被骗了,并且一旦进入,就不能轻易抽身,如果说你席上没有本家人也就算了,若是有,获利的最大方永远都是袭家,我说的没错吧?”
“你。”晁恩想站起来说话,却被身侧的潇潇按住,他扭头看向她,被人搅了局,面上的怒气已然压不住了。
“当然,也有破解之法,就如同我当时敲响的第一声铃,若是各位都足够聪明,全不与我抢,亏的自然是袭家本家,只是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焦灼状态时晁兄你总出来搅局,看似无意,实则有意抬高价码,你怎么让我们相信你不是代表袭家的呢?”陈煌言之凿凿,本想说出托儿二字,忽又一想怕是他们都听不明白,顿了两秒摇着脑袋说道,“看晁兄身侧人的身段婀娜,可是那袭老的孙女呀?”
场中议论之声更重,已有好事之徒已经要求那人将斗篷取下,本来气势极盛的台上老者也收了声,有些心虚地看向别处,已经改剥花生的孟川向他伸了一个大拇指,看那唇动,似是在说不愧是你。
潇潇有些挂不住,手一拍桌子要离席,却不料一站起来,斗篷却被勾住,就这样落了下去,一张娇俏小脸露了出来。
陈煌盯着她的脸,有一瞬间的诧异,怎么会是潇潇?
“还真是袭家的小孙女。”
“袭潇模样那么俊,怎么伙同起自家骗人呢?”
潇潇愣了愣,转身顺着小路跑了,晁恩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瞪在台上的陈煌,陈煌很快恢复神色,很有风度地一个欠身,行了一个英国的绅士礼。
晁恩一甩袖子,也离开了席间。
“哦?看来得主走人了,老师傅你这还没下定论,是要判给次高价者傅公子吗?”陈煌微笑着说道。
“呃,未确定买主之前离席视为放弃,确实应该是判给傅公子,那我……”老者说道。
陈煌打断老者的话,又看向傅连玉的席位,“我愿意同时出此两剑的次高价与最高价,相信傅公子已经看到我的手信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呢?”
傅连玉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又看了看他,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却之不恭。”
陈煌笑了,哎呀呀,此番为了不被那黑心太子拉去泡温泉可真是煞费苦心,他直接走过去签下让书,转身就将台上两柄剑给拎了下来。
最后一件宝物拍完,场子也就散了,孟川一脸欣喜地夺过他手上的两柄剑,爱抚似地左看看右摸摸,嘴上还不住念叨着,“师弟你这就叫一击绝杀,价格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骗了吗?最后这两柄剑不还是在你手上,哈哈,不过最后你给傅家那公子写了什么,他居然就同意了,你不会告诉了他你的真实身份吧,不对啊依照他那小气吧啦的性格应该更加不依不饶才对啊?”
陈煌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等待的傅连玉,被仆人左右簇拥着,好不高傲,他靠近孟川,以手遮面轻声道,“你此番先将剑带回灵谷山,路上注意些,我三日后再回去。”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孟川微微有些奇怪。
“修甲。”陈煌淡淡地说,又朝傅连玉的方向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孟川彻底疑惑了,“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修甲?”
陈煌不置可否,忽地又肉痛起来,他此番确实得到了这两柄剑,可是用了双倍的价格也实在不划算,不妥,实在不妥。
“潇潇,潇潇,师妹。”晁恩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
潇潇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推开大门,粉拳砸在桌子上,“来人,那两个西凉人走了没有,派人去给我拦住他们。”
“荒唐!”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传来,紧接着进来一位身着体面的老者,“谁让你擅自修改拍卖规则的?”
潇潇看清来者,一下慌了神,“祖父。”
“如今失败还要强行夺取不成,我都是这么教你的吗?”袭老不怒自威,“袭家的颜面已经被你扫地了,你还要再做出格的事情吗?”
潇潇低下头来,委屈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潇潇,潇潇只是觉得这两人有些诡异,可能并不是普通的西凉人那么简单,况且西凉与大齐交恶多年,若是,若是……”
“好了,事已至此,就让它揭过吧,祖父知道你是想要完成师门的任务,但是很明显你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才是真性情儿女。”袭老伸手擦拭孙女脸上的眼泪,劝慰道。
潇潇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袭老这才离开,潇潇抹干净自己脸上泪水,看向晁恩,“师兄你可认识这两人?”
晁恩摇摇头,说道,“我只与其中一人同游了半日大会,也只知道一个名字,就是那个上台讲话的,他说他叫耳火。”
潇潇轻声念了念这个名字,“耳火?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晁恩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再过两日就是上元节,既然下山了就多留几日再回,届时师兄陪你去赏灯。”
潇潇抬起头来,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一小厮禀告道,“启禀小姐,有一异族男子自称他叫耳火,想要找小姐借除锈刀,磨砂石,还有些醋一用。”
潇潇听闻拍桌而起,“好啊,我倒是要看看这西凉人有多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