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了。
细细碎碎的小雪,让人甚觉压抑。
“我做不到保护青禾。”
许久,阿囹握拳开口了。
“你们只告诉我,我是南囹人,我要为振兴南囹付出上天所赐予我的一切。所以,我阿囹此世今生,只忠于南囹。”
他道。
“下令,让手下将士听从于彭昱的安排。”
“我若是不呢?”
阿囹皱眉看向周轴,眸中略带失望,又有些悲愤与委屈的情绪在里面。
“阿囹……”
……
无边旷野上,一身狼狈,满是血污的少年停止了奔跑。
眸子从空洞,变得茫然无措,最后痛不欲生。
破碎的雪,纷纷扬扬在这无际的旷野之上。
落在少年的发丝,少年的肩头。
寒风掠过,少年抑制不住的哆嗦。
他环抱住自己,蹲下了身子。
慢慢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泪水大颗大颗的坠下。
在寸草不生的旷野之中,少年小心翼翼的抽泣着。
风吹动已经松了的绷带,赤血未干,却冰凉刺骨。
“怎么了?我怎么了……”少年满是哭腔的嘟囔着。
风却无情掠过。
雪花似是想靠近少年,想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可到底,风不允许。
轻柔的玉絮,被风吹到了更远的远方。
世间事,多的是道不明言不衷的事。
谁会真的信任谁呢?
连自己,都没有勇气去彻底相信一个人。
自己,还能回去吗?
……
“向北……向北走……走下去……”
耳边有声音重复着,
“向北,向北走……一直走下去……”
雪中满身血痕的少年,眼眸又开始变得空洞起来。
慢慢的,脑海也没了意识……
只是行尸走肉般的,向北走……
……
“轻点跟上。”
百米处,一人小心翼翼道。
“他真的会带我们去敌军营帐吗?”又一人轻声问道,“还会去主将军帐中?”
“记得留下记号留个人。”带头人嘱咐道,却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很快,这一小队人,又开始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虽然刀剑上都被布条围了几圈,并不觉得冰凉刺骨,可这手还是被冻的僵硬,稍微一不活动,便觉得动不得了。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耳朵都麻木了。
“你们说邵小鬼是中了两种蛊,”一位年龄稍长的将士,带着改不掉的自家口音道。
“那那个名叫情蛊的蛊,一只在邵小鬼身上,另一只呢?”
“应该是在他们将军身上。”
“……”年长的将士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心意相通的呀。”
“……”
听此,彭昱不禁脚下一了踉跄。
暗暗叹道,
这位大叔的重点真是,与众不同……
“准确来说,”彭昱道,
“不是情蛊,而是母子蛊。母蛊死,那么子蛊便不能独活,但若是子蛊死,母蛊则不受任何影响。”
“哦,看来甸国人不是善蛊术,而是盛出不孝子,”满是口音的老乡,一转眼,又深深叹了口气,“可惜邵小鬼了。”
“手刃敌军将军,便相当于手刃了邵源。”彭昱慎重道,“邵源现被蛊虫控制,他尽力保护的人,我们尽量不要伤害。”
“可他若……”年纪稍长的将士话说出口,却不知该如何结束了。
“那就尽量不要靠近他,若是他攻击你们,你们连怎么保护自己都不会了吗?”
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她紧盯着前方行尸走肉般的少年,眸中不见丝毫怯意。
“你还是来了。”彭昱忍不住一笑,“果然和什么样的人待久了,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记住,中蛊者,需火焚。”那女子望向前方皱眉道。
敌营赫然出现在眼前。
邵源走了进去,巡逻队并未拦住他,视若无物的继续巡逻。
只有笛声若隐若现的传来。
“隐蔽,等增援到。”彭昱下令道。
许久许久。
久到稀碎的雪已变成鹅毛大雪,在无边的旷野肆虐。
“将军,他们到了。”
“好。我们……”
彭昱一副要冲出去的架势,转瞬又转过身看向了刚来的那名将士,“你叫我什么?”
“将军说他近来身体有恙,要休养一阵子。这段时间,由你代替他。”
来的将士低眉道。
“切,那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浓重的口音,一听便是那稍年长的将士,“毛都没长全呢,就敢出来领军,竟给这些人添乱,搞得军中乌烟瘴气的。”
“不管他,”彭昱面目严肃道,“他们在召集军队,看来是有动作。”
众人一听,赶紧将注意力转向敌营方向。
见他们已经集合完毕,蓄势待发的样子,彭昱不禁咽了咽唾沫。
“难怪身体有恙,是收不了场了。”带有浓重口音的将士,不屑笑道。
彭昱不禁埋头,使劲按揉着太阳穴。
“弓箭手来了吗?”彭昱道,“点火放箭!”
很快,敌营乱作一团。
“上!”
彭昱下令道。
青禾将士蜂蛹而上,与敌人杀作一团。
厮杀声震天地。
刀剑之声也锵锵。
热血男儿之中,巾帼不让须眉。
霂蜀身上已占满了血迹,清秀的容颜上,也挂上了几滴鲜血,然而她目光自始至终坚定不移。
她斩杀敌军之中,彭昱固定在能保护她的范围,为她解决后顾之忧。
又一波明亮亮的箭袭来,照亮了暗夜。
有几把带火的箭,直直落在了霂蜀眼前的营帐。
营帐顿时被点燃。
霂蜀一惊,赶紧跑进营帐之内,却被一浑身血污的男子,一脚飞踹而出。
那男子也顺势出了营帐。
他手握寒刃,蓄势待发,身上松落下来的,带血的绷带,随寒冬猎猎作响。
霂蜀却半躺在地上犹豫了,手中沾满血液的利刃,竟是掉落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只见,一把带着烈焰的箭,直直射入了邵源的胸膛。
邵源深陷火海,但他在烈焰中的眸子,却变得异常明亮。
他笑了。
来不及反应,邵源便转身进了营帐。
彭昱起身入帐,却见彭昱正试图抓住一名壮实的男子。
那男子挣扎反抗之间,烈焰顺势袭上了帐内的易燃物。
彭昱看着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邵源,明知自己无力救下邵源,却还是固执的留在了帐中。
他痛恨自己的无所作为,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然而无用,邵源终是倒了下去。
那最后被邵源紧握住的男子,亦被烈焰灼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快,也变成了一个火人。
“被火活活烧死可不是好玩的噻!”那满是家乡口音的将士将彭昱扔出着火的营帐,灰头土脸的贴着彭昱的脸道。
彭昱的目光却穿过来这名将士。
他看着已经塌陷了的营帐,只觉得那火烧的特别旺,特别特别的旺,足足照亮了半边夜空。
霂蜀也依旧蹲坐在地上,寒风阵阵,她只觉得那晚的风,吹得人的眼睛,格外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