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怎么会有人的眼珠子呢?”丫头给了否定的回答。
“这样啊。”石头还略有一些失望,他又问:“那你有看到一盏油灯吗?”
“应该没有吧,不过油灯是好东西,要是先前儿被谁捡走了也说不定。”丫头回答说,又追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石头简单和丫头叙述了一下,虽然不如小水讲得那么绘声绘色,但还是听得丫头一愣一愣的,她问:“这里真的有鬼?”
“也许吧。”石头摇摇头,说不上来。
“我有些害怕……”丫头说。
“不用怕!”石头想了想,跟她说:“谁说鬼一定是害人的?你看士元哥是自己被吓到了,鬼又没有对他怎么样。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有鬼,也不该无缘无故的伤害我们吧。”
“哦,对了!”丫头这才想起自己为啥要找石头,她问:“文华来找你了吗?她有没有说怎么处理这只金表?”
“额……”石头心想,丫头这家伙要是知道文华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一定会觉得是她做错了,能傻乎乎的拿着金表交给九爷,指不定被怎么处置呢。他眼珠一转,决定先骗她一下:“文华说了,叫我们暂时把表放在这里不要管它,等迫不得已再拿出来。”
“这样啊。”丫头点了点头,又问:“那洋人呢?他们会不会再来找?”
“哎呀,这个就别管了。”石头抓了抓后脑勺,搪塞过去:“他们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呗。”
“好。”丫头点头表示认同:“吃完午饭出我们出来打雪球吧?叫上文华。”
“啊,这个……”石头抓耳挠腮:“不成,今天下午我得帮我爹磨刀,改天吧,那,那我先走了!”
石头心虚极了,怕在丫头那待久了会被她看出来,于是赶紧和丫头作了别,匆匆往回走。
他特意选择的是路过钟家的这条路。在那堆烧成灰烬的纸人前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但是只能烧得彻底,一点纸张的痕迹都没留下,石头什么也没发现。
就在石头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堆灰烬的时候,身后传来,“吱”的一声,钟家的门推开了。
石头慢慢儿转过头来看,见到了一个身穿红夹袄黑棉裤,手里拿着一把铲子,脚下踩着一双蓝色布鞋的男孩站在门口。
“你是这家的人吗?”男孩年龄看起来和石头差不多,但石头没见过这个孩子,他便询问起来。
男孩没有说话,他将石头直接无视掉,走向他身后的那堆灰烬,蹲下身来,用铲子连着地上的雪一起铲走了。
石头歪着脑袋看着他,在男孩儿回屋前追问了一句:“唉,这个只能是你家里人扎的吗?”
男孩转过身来,抬眼看了石头一眼,默默地把门关上了。
真奇怪。石头嘟囔了一句,也不是很在意,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捏成团儿在用力的打在地上,看到在雪地里绽放开来的雪团,石头满意地拍了拍手,悠哉地走了。
刚下石板桥向家的方向走去,他听到远处有女人哭嚎的声音,走到门口,赵婶儿和妈都在看着身子伸长脖子往西边看去。胡同西头应该是张小东家,一个穿着青色棉衣的姑娘声泪俱下:“求求您了,让我进去看看他,就看一眼!”
“那是谁啊?”石头问。
“这就是士元哥去幽会的那个姑娘。”小水从后面窜出来,告诉他说。
“她来干什么?”
“她听说士元哥昨晚为了找她撞了鬼,现在病着,非常担心,就跑过来瞧瞧他。”小水说道。
“他们不让?”石头惊讶地问。
“肯定不让啊!小东他爹本来就看不上猫眼儿胡同的姑娘,因为这事儿更觉得她晦气,所以直接闭门不见。
“怎么能这样,又不是她的错!”石头有些愤愤不平。
“谁管对错啊?我看,士元哥一定是娶不成这姑娘了。”小水惋惜地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议论起来,看热闹的妈妈嘴也没闲着。一个说:“那姑娘看着也得十七八了吧,也不害臊,张家又不想娶她,这下子她怎么嫁出去?”一个说:“我看她可不想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士元是老实孩子,她是怎么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连石头回来都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她们好像意识到小孩子不应该听这些不正经的东西,赶紧把石头和小水赶回屋去,她们继续闲扯。
被妈赶回了屋里,石头坐在马扎上,又想了一遍,还是替姑娘觉得不公平。“士元哥是被鬼吓到了,又不是被姑娘吓到了,为什么他爹要把气生在姑娘身上?”有些不解,想破脑筋也没有答案。
想到了鬼,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站在钟家门口的那个小男孩儿,他看上去怪怪的,也不和人说话,他不会就是鬼吧?
于是石头又把小水叫过来,向他打听:“钟家有和我们一样大的小孩吗?”
“有啊,你忘了?他家送丧的时候一家人老小都出来了。”小水提醒他。石头认真地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印象。
老北京的民间丧葬一般都是实行土葬,丧葬仪礼自古就有,繁琐复杂,有“倒头”、“接三”、“送库”、“成主”、“发引”、“烧伞”、“烧船桥”、“一百天”、“办周年”等许多讲究。家有老人全福,全寿、全终那是喜葬,有道:“人家之有丧,哀事也,方追悼之不暇,何有于喜。而俗有所谓喜丧者,则以死者之福寿兼备为可喜也。”虽喜老人善终,不见孝子贤孙哭丧,但该有的规矩是少不得的。但是钟家这丧事办的实属离谱,在整个猫眼儿胡同,甚至整个北京都是闻所未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