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莽没有从正门进入,偷偷地与阿彤从后门溜回府里,适才踏入家门,云眉就出来迎接了。
云眉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什么香气,于是娇笑道:“小姐,你又买无忧糕了。”
燕莽娇骂一声:“狗鼻子。”吐吐舌头,把袖中的糕点收紧,一副生怕云眉抢了去的模样。
云眉更觉好笑,无奈的摇摇头。她家小姐就是个小吃货。
“小姐,快去正厅吧,夫人有请。”云眉瞬间一个警醒,想起自己是有要务在身的,莫忘了正事。
燕莽挑挑眉,母亲找她什么事?她潇洒地把长袖一甩,唇角微挑,“待我换一身衣服来。”说完便打发云眉先去伺候着夫人。
阿彤今日还有活要做,早在进门时就离开了,所以只剩下燕莽一人。
燕莽大步流星地朝自己的闺房里去,她行动如风,不过一会儿便全身焕然一新。
往正厅走去,便见到母亲正正襟危坐地坐在上堂。燕清坐在左方,柳弯月坐在右方,燕絮乖巧地站在一旁,云眉正在伺候着端茶倒水,见燕莽来了,便径自退下。燕莽款款而至,优雅地行了一礼,“母亲,姐姐。”唯独故意不喊燕清,心里还在怪着他禁足了自己。
燕清耐不住性子,冷冷地瞧了燕莽一眼,冷哼一声,竟直接当场甩袖离座而去。下人们心里忐忑,不知燕莽又干了什么祸事惹燕亲王不高兴。
燕莽的广袖下悄悄地竖起一支中指,暗暗轻鄙:“老倔驴。”
柳宛月佯怒怪她:“瞧瞧你,你爹刚来,可就被你气走了。”燕莽扑到柳宛月的怀里,挑衅地做了个鬼脸。
“那他干脆就别来了。”
“去你的,没大没小。”柳宛月宠爱地刮了刮燕莽的鼻尖,燕莽偏生还故意躲开来了,眼见柳宛月的手想要打在她屁股上了,她笑嘻嘻地连忙一躲。
“妹妹莫闹了,小心母亲也被你气走。”燕絮掩着嘴贤淑一笑,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燕莽连忙行了个礼:“姐姐,你回来了。”燕絮近来到清玉寺陪同静雅太后礼佛了近一月有余,所以不曾在家,如今刚好回来。
燕絮与她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长她两岁。燕絮与燕莽不同,她自小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规格培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且知书达礼,娴雅德良,遭到一众京城公子的追捧,她相貌出众,因而也被赞誉为“信国第一美人”。
燕絮和她平日里处得倒好,只是总觉有些不知所故的隔阂。
“妹妹最近倒是活得逍遥。”燕絮肯定从母亲那得知她适才又出去耍了。
燕莽撇撇嘴。
柳宛月拉过燕絮的手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妹妹就要进宫了。这丫头哪里肯,我就放她出去耍,你看,这一回来,不心情好多了。”
“进宫?”燕絮脸色一白,神色惶恐,不知不觉间甩开了柳宛月的手。她不曾想竟是如此。
柳宛月面露不悦,没想到燕絮一回来就失了礼数。
燕莽把燕絮的一系列神色收归眼底,她暗叫不妙,她一直忘了燕絮是喜欢燕驯的,如今她一进宫,燕絮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燕莽得知近来燕驯将要挑选一位适龄女子前去和亲,如若她进宫了,燕絮极有可能被挑中,如此一来,竟是一石二心。燕莽叹了口气,燕驯真是好计谋。
燕莽拉住柳宛月的手,安抚道:“姐姐也是一时惊讶,莫怪她。”平日里母亲对她甚是纵容,却独独对燕絮要求甚高,严厉至极。
燕絮识时务地垂下头,样子温顺,让人心生怜惜,袖下的手却狠狠的掐住。
“罢了。”柳宛月摆摆手,她也没真的想追究。
燕莽向燕絮做了个眼色,“姐姐刚回来一定是累极了,不若回房休息。”
燕絮轻轻地点点头,表面端的是大家小姐该有的知书达礼,眼底却藏有一丝阴鸷。
燕莽察觉到燕絮的敌意,几不可微地叹了口气,燕驯这招可是把她们姐妹的心都断开了。
柳宛月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两姐妹的神色和动作,心中自是了然,向燕絮点点头,“去吧。”
燕絮默默地退下了,可燕莽的心情却有一丝异样。
“别管她,这皇家的事就是这样,即使你情我愿,那也要看上面的人的意思,不是想就可以的。”柳宛月意味深长地教诲道。
燕莽垂垂眉,轻轻地点点头,母亲说这番话不仅是在说燕絮,也在含沙射影地告诫她。
燕莽一垂头便被柳宛月的鞋子吸引了。柳宛月的鞋子与平常的并无两样,只是鞋底竟沾上了一点泥土,显然刚刚出去过,而且匆匆回来,竟没有换鞋。如果她没猜错,母亲是在她走后才出门的,又在她回来之前就赶回来了。
那么,母亲出去做什么了呢?
燕莽不敢直接问柳宛月,她下意识地觉得柳宛月此番动作涉及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柳宛月拉着燕莽让她坐下,还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燕莽顺从地接下,慢慢地品了一品。嗯,开春的碧螺春,真香!
等她喝完一口,柳宛月开始了正式的话题,“别光顾着喝茶,母亲有东西要给你。”柳婉月从广袖里掏出一支玉钗,玉钗是用上好的羊脂玉做的,质地温润柔滑,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但是燕莽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如果她没看错,这玉里面有一滴红色的丹珠。
“母亲没什么好给你的,这羊脂玉是我年轻时的嫁妆,是我母亲送予我的,我如今送予你,成亲之时记得带上它。”
燕莽自是知道母亲的意思,成亲之时记得携带它。
“这只玉钗你要好好爱护,危机时刻,也许能有用。”柳宛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似是有意无意道。
燕莽慎重的握着这把玉钗,顿时觉得它的不简单,轻抚了几下,便放入袖中收好。
“父亲近日受我气,不愿睬我,母亲时常劝劝罢。”燕莽虽被燕清那番无情之语伤了心,但养育十五载,父女哪有什么隔夜仇,她是真真体会到父亲对她的好。
“你呀。”柳宛月点了点燕莽的额头,燕莽却不觉有痛。
“你父亲他还是爱你的,以后莫再伤了他的心。”柳宛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微妙的迷茫,像个不知所归的孩子。
燕莽愣了愣,母亲提这个做什么?她默了默,终是没回答。父亲与母亲成亲二十载,但是一直相敬如宾,并未过多亲密,她自是察觉父亲对母亲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为何父亲像是不愿承认,她想起了那个信国流传的传言,难道父亲真的儿时倾慕一女子,半生相思?
“唉,罢了。”柳宛月调整好情绪,不再提父亲。
燕莽悄悄地注意着柳宛月,见她面露一丝疲色,更是肯定了她方才是出去过。
燕莽福至心灵地说道:“母亲,我见您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柳宛月自是知道自己已经累得不行,燕莽这么一提,倒也正中下怀,于是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自行回房了。
“燕莽,一切事情都会有转机的。”柳婉月临走前突然如是说。
燕莽迷茫的点点头。
柳宛月走后,燕莽也不作停留,径自回到自己房中,却见云眉正在替她收拾她刚刚匆忙褪下的那身男装。
燕莽想到母亲鞋子上的泥土,心生一丝好奇,拉过云眉问道:“你知道夫人今天去哪了吗?”
云眉皱了皱眉,迟疑地点点头,虽说她是柳宛月安排给燕莽的,但就现在来说,燕莽才是她真正的主子,燕莽如此问,她自是要回答的。
“好云眉,你告诉我,夫人去了哪?”
“夫人近来时常突然消失,但我每次刚要带动全府寻找是,夫人都会恰好回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虽然夫人是自己独自离开的,但是我敢肯定夫人是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母亲去丞相府做什么?
“小姐,我偷偷告诉你,夫人去了丞相府不止一次了,而且每次都是瞒着府里的,若不是我有个认识的发小在丞相府里当值,某一次不小心撞见,我是不会知道的。”云眉一狠心索性把所有的事全盘托出。
燕莽的眸色一沉,神色晦暗不明,如果她没猜错,母亲是去找了温棠。
母亲貌似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到处奔波,还瞒下了所有人。
仔细一想最近的经历,燕莽突然冷汗涔涔,她恍然发现,她经历的一切一切就像是有人算计好的,她的每一步,都在棋盘之上,既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进宫,不单单是进宫。
燕莽突然期待起十天后的大婚。
殊不知,后来的她悔不当初,十天后的她将要逐渐走向地狱,从此永劫不复。当然,这是后话。
一朝入狱,半生奔波。
阎王府呻,梦醒三分。
噬心毒啃,心中难恨。
所有的情和爱憎,终究都会化作昨夜的凋零,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