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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花月痕传奇——[清]陈烺(7)

【出队子】因真成诳,还把真婚配假郎,那拜堂倒是真新郎,揭帨才是假新郎。(旦)这是何故?(老)那拜堂的原是萧郎。(旦)呀,原是萧郎,怎么却换了?(老)这便是他诡计,他那边金堂后院隔红墙,挖透红墙通别幌。这个土库外有门通那边书院,那边房中看时是粉壁,推开却是暗门。他把我垂死的人,移到那边要图赖萧生,幸得他已走。小姐拜堂后,他便从暗门引到这里,问杀伊住庑梁鸿,赚杀尔齐眉孟光。

(旦)萧郎怎与他相识?(老)

【前腔】虚情相访,别借巫山诳楚王。他与萧生假相好,将书院借他婚娶。(旦)萧郎怎便信他?(老)那萧生亲事就是他叫老尼净慈替他说成的,故此信他。(旦)他怎肯替别人说亲?(老)他自己说不成,故借萧生名色。他蓝桥未得捣元霜,桃源特仗渔人榜。那萧生现境迷津,他却要登时吸浆。

(旦)这等说,那老尼与他通同了?(老)老尼只道是他美意,并不知情。小姐,尔且耐烦,我暗供尔食用,灾满自能脱出。(旦)多谢!

生人是鬼鬼偏真。(老)路隔幽明意气亲。

(旦)谁道洞房花烛夜。(老)红光影里杂青磷。

第十九折尼讯

(副上)真晦气,真晦气!捉生替死何曾替。要傍新人兰麝香,依旧被中闻臭屁。我魏道真,用尽机心,全无把鼻。美者坐在家中,却近不得。丑者死在阴府,反活转来。尔道有这等拗悔的事。

【正宫引子】【破阵子】影闪旧房闷夜,魂飞别院良宵。粉壁一重银汉隔,红烛双条玉泪销。小姐,我怕尔芳心应更焦。(下)

(老旦扮老尼上)萧相公亲已过门,今往与他贺喜,便好索他媒红也。

【前腔】任是牵牛渡渚,难忘喜鹊填桥。到此已是,怎么倒锁了门?红拂不曾跟客走,赵象何须隔院逃,还迁何处乔。

这是何故?待我去问公子,恰好公子来了。(副上)喂,老净何来?(老)要与萧相公贺喜,他何处去了,为甚锁了门儿?(副)他桃之夭夭了。(老)他何故逃走?(副)这人好没良心,我好意把金银器皿借他用,他一总拐去了。(老)原来如此!且住,那霍家安人问我,我是个媒人,怎好回答?(副)尔只说他本是外乡人,怎知他的脚跟。他若问起房主来,尔便说魏家把房屋租他,他欠租不还,又把借用的衣物,一总拐去,这人是个光棍,连房主亦被他哄了。房主现在要递状子存案,尔说话之间,不要带累我,若带累我,我便说尔与他通谋。(老)这个不敢。(副)媒人自合由他怨。(老)房主先愁把气淘。(俱下)

(小生携画卷上向内介)请了,改日再会。(转介)我乌友斯,因甥女出阁,连日匆匆,张二难屡次抓我,皆未遇。今日回看他。他说梦中事甚奇,对会起来,映花果是甥女,那萧步月庚帖上父名希颖,是他亲侄无疑。他急欲见侄儿,我约反马日相邀他将图叫我带还甥女,以完一段奇缘,这缘果是奇也!

【过曲】【一撮棹】禅房悄,狂且逼娇娆。霜锋啸,神魂慑奸豪。丹青妙,图成凤鸾交。他那边新郎俏,张姓旧根苗。俺这边新娘好,吾姊女儿少。这画呵,原璧赵,千古把奇标。(下)

(老旦掩泪上,贴随上)(老)我的女儿呵,尔竟被人拐去了!恰才老尼来说,到萧家贺喜索谢,已经连夜逃走。问及房主,方知是个光棍。如今怎么处好?(泪介)(贴亦泪介)我的小姐呵!(老)

【锦缠道】彩云飘,被罡风吹飞绛霄。咳,十余年母女,前夕呵,别泪涌春潮,到今朝恩情丝断烟消。绿阴,我恰要叫尔去看小姐,正喜画春山有人代描,绾云鬟阿母休劳。那知引凤听吹箫,早隔断神洲三岛。(大哭介)(贴亦哭介)(老)我当日梦镜里折花,便是预兆了。昙花镜里娇,无过是红光虚照,那能勾结果到坚牢。

舅爷回来不曾?(贴)那边来了。(小生携画上)好将梦里惊人事,来慰堂前爱女心。(见介)甥女出阁,是个好事,阿姊何尚流泪?(老)尔甥女被光棍拐去了。(哭介)(小生)好好的娶亲,怎见是拐带?(老)他昨日才娶,今日便锁了门儿。老尼问及房主,方知是个光棍。(小生)这又奇了!看来映花与萧郎是注定姻缘,那有拐逃之理,其中必有缘故。尔试看这画幅。(老略展介)此是何意?(贴)这是小姐画的,那日失落庵中。(小生)甥女姻缘,都在这画上。这且慢表。我想萧郎是吉水人,明日即去那里查访罢。(老)这也好。明日可便行罢。只卜乘龙有兆,谁知反马无期。(小生)才见娘儿泣别,又将姊弟分离。(老掩泪下)(小生贴俱下)

第二十折江遇

(净背包裹上)咱,真光棍是也。前在虎邱拐骗,被拿送官,重责枷示。有修容的担,放我面前,被咱偷把剃刀,夜间将枷底圈口削薄,乘间刳宽脱走。刚才在下水船中,拐得客人包裹,今须寻个上水船,搭向上路去才好。(下)(外坐船头)(老旦挟橹不摇上)(外)我萧希颖,要到钱唐,看看妹子,包裹被人拐去,这怎么处?

【南吕引子】【临江仙】岸上青梅凭似豆,囊空怎解干喉。钟离有妹隔沙洲。钱唐潮信近,兀自滞扁舟。

(丑立船头,生坐船中,末摇橹上)(生)

【前腔】向日江行今日又,依然独宿孤舟,孤舟偏载许多愁。佳人千里外,心事五更头。

(丑指介)那不是老员外?(生出望介)果然是我爹爹。(叫介)爹爹!孩儿在此。(外)呀,尔怎么就得到此?(齐叫泊船俱泊介)(生入外船要拜,外止介)罢了。前信已许尔在苏郡就婚,如何这早晚便得回来?(生)孩儿的话且慢讲,爹爹是要往看姑娘么?(外)正是。咳,我包裹被人拐去,亏得遇着尔来。(生)同到那边罢!(外)船婆过来,船钱先已找足,我要到那边去了。(同过船介)(老摇橹下)(净背包裹上)看这帆是上水的,船家那里?(末)来了。(净)尔是上水的么?(末)是。(净脱包裹介)我要小解,这放在舱中,船钱随尔算罢。(末接丢船内介)(净小解毕跳上船介)(外见介)呀,这正是拐我包裹的,快拿快拿。(净跳上岸急跑下)(外)便宜了这贼子。(生)得了包裹也罢了。(外开看介)这是我的原物,却更有别的银两,这贼倒失了便宜。(生取块银付末介)尔将船弯僻处,多买些酒肴来,同尔一醉。(末接银摇橹泊介)(跳上岸下)(生)爹爹,进后舱来,有话告禀。(俱下)(丑吊场)尔看我相公,临江欲说心中事,鸥鹭前头不敢言。(盹介)(末携酒肴上,跳上船介)(丑醒介)尔回来了。快些开船。(外生俱上)(外)恰才说那姓真的名叫做……(生)光凤。(外)哦,是真光棍,我记得了,且到姑娘家再处。船家,尔送我钱唐去,多把船钱与尔。(末应摇橹下)(老旦上)妾身萧氏,外家在吉水,多时哥哥不来看我,想必离家不得。(外、生上,丑挑两包裹随上)(外)来此已是。叩门。(生叩介)(老)妈妈,外面有人叩门。(副净上)来了。(开门众入介)(副下)(老迎介)哥哥来了,好好,正在想念尔哩!(生拜介)姑娘在上,侄儿拜见。(老止介)这就是侄儿么?好几年不见,这等长大了。娶了侄妇不曾?(外)说起娶亲话长哩!(丑放包介)姑太叩头。(老)罢了!(外)

【过曲】【梁州新郎】心悬江左,身羁江右,目断斜阳江口。大雷音渺,几番问遍来舟。(老)从前愁结,一见都开,不待倾杯酒。(外)尔只道相看可把旧愁勾,谁知是今日新愁胜旧愁。(老)这却为何?(生)就为侄儿亲事。魔劫闯,姻缘逗,近蓝田倏起惊帆溜,舷真向大江扣。

(外)长话慢题,且先安顿。(老)晴云,就在这厅房,收拾安歇罢。(丑)晓得。(老)哥哥同侄儿,后面小点去。(俱下)(丑作收拾介)(生随外上)(外)既是这等,尔只合和晴云在此,包裹休打开,我便行罢。(背包裹下)(老上)呀,哥哥,怎的就去?(生)恰才所言,须即打听。(老)这也罢了。侄儿呵,尔

【前腔】颜儿如玉,肠儿如绣,那少如花佳耦。我若有女儿呵,不须台镜,早成凤侣鸾俦。恨少姑家人种,叠骑同归,可暂司箕帚。初闻娶得霍家小姐,极好的了。谁知将牛易马佳人溜,打鸭惊鸳好事休。其实是好事多磨,自来如此。心且放,眉休绉,待秋期碧汉双星凑,休过虑朔风骤。

(生)多谢姑娘宽辞。

(老)因缘机到自成双,不用含愁对玉缸。

(生)何似当年潘必正,因姑逼试别秋江。

第二十一折思女

(老旦上)[虞美人]乌衣巢护雌雏小,历尽春多少。衔花已集画楼中,忽遇惊风飘泊又西东。春归犹觉花如绣,回忆春初逗。临窗绣谱借新花,犹剩唾余残缕挂窗纱。老身乌氏,昨日所接画卷,泪眼模糊,无心去看。既是女儿画的,且取来展看一番。绿阴,取那画来。(贴携卷上)来了。卷里影传香梦在,画中人化彩云飞。安人,画在此。(老接介)

【仙吕】【北点绛唇】阿女谁边,空留画卷将开展,眼泪潸然,欲展还思卷。

绿阴,取手帕来。(贴)何用?(老)

【混江龙】啼痕如线,将看先恐渍丹铅。(贴付帕介)(老展画看介)除非是吾家婉娈,谁有此绝世婵娟。(指介)这面貌好似小姐。猛可里檀口唤娘思整髻,玉纤招婢欲凭肩。(贴)正是小姐!(老哭介)我的儿呵,只道尔彩鸾初嫁暂相违,谁知是文姬永别难重见,只落得声沉悲凤,泪尽啼鹃。

为何又画这一个?(贴)这便是萧郎!(老)呵,便是萧郎么?

【油葫芦】玉树临风真皎然,美少年。分明是八仙中崔宗之了。怕崔仙未必及萧仙。似这人物,方配得小姐。文君端合配文园,便甄妃也愿托曹家建。若是反马日,见此快婿,双双璧月临庭院,一个是散神仙,一个是小婵娟,可不令衰年阿母欢脾健。谁知一总付轻烟。

小姐的貌,或是对镜自摹,如何貌得萧郎?(贴)小姐梦中见着哩!(老)呀,梦见的么?

【天下乐】不是前生共洞天因也么缘,怎能勾梦共牵。但从来不闻有画梦的,就是牡丹亭上,离魂丽娘影自传,梦柳生,玉并肩,何曾画个梅边与柳边。

那萧郎呵,

【村里迓鼓】既有这般人面,怎做那般神骗?说盗嫂的陈平已冤,况窃妻的巫臣重现。若说非光棍,难道是吃了胡麻,堙了云窦,闭了洞天,做弄玉随夫上仙。

他是书生,何故画着戎服?(贴)是借木兰故事,看题词可见。(老看介)萧郎诗字俱佳,世有这等样的光棍?

【元和令】几曾见杜陵句,专咏昧心篇,右军书单写瞒天券。小姐便画了图,何得辄相唱和?(贴)携去裱禙时失落,被萧郎拾去题诗,后赎回和的。(老)这可似明诚、清照共题笺,同刊金石编。何故把明婚正娶好姻缘,翻同车贿迁。

若是与萧郎共迁去,倒也罢了!

【上马娇】虽丢却母女恩,也完了夫妇缘。并娘儿们,异日或重圆。只怕香车陡遇罡风扇。(掩泣介)天知更落谁边。

(贴)小姐即被拐去,或有再会的日子,安人何用过悲?(老)尔是晓得他心性的,若拐去,怎得生全?只不知如何断送耳!

【那吒令】他若是坠渊,早神游洛川。他若是上仙,已魂乘紫烟。他若是化莲,定座参尘苑。我的映花儿呀,俺画中把娇女呼,尔梦里将娘亲恋,莫便生天。

【寄生草】这画呵,难安顿,怎高悬。虽则是崔徽菱镜将他绚,怎做得丽娘梅冢将他荐,也难勾小青梨盏将他奠。尔说再会有日,除外龙华会上始相逢,便须瑶台月下方重见。

这画不忍再看,收拾起罢。(贴卷画介)(老)

【赚煞】余几只粉黄瓯,剩一块磨丹砚,忆捻笔把春纤捺扁。这都使伤心别恨缠,尽收藏休放当前。咳,任都捐剩粉残笺,怎销得临风泪似铅。俺不想衣裾再牵,俺只望梦魂得见。又怎得悲心暂止早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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