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理清案情，千年后兰木扎布和康妮也在问若望同样的问题。教授说：“原始克罗马农人（Cro-Magnon）大约繁盛于距今35000—10000年前的后冰河时期。遗骸因被发现于法国克罗马农地区而得名。他们不仅仅是现代西欧人的祖先。克罗马农人的特点是长头与宽脸相结合，前额眉弓骨强烈突起，鼻梁很高，狭窄的鼻子在脸上显得非常突出。他们总体看上去比现代人更高大粗壮，平均身高达到了180—200公分。因此也有人把他们称为——巨人族。”
“就像伊利亚斯所在的独目巨人部落？”康妮问。
“正确。克罗马农人最早起源于何处，至今仍是个谜。不过他们既然是现代人的祖先，根据美国《国家地理》科学顾问，哈佛大学著名人类学家斯宾 塞-威尔斯(SpencerWells)在其著作《人类前史》中的描述——人类祖先大约5万年前走出非洲后，其中一支经中东向东北方挺进，形成男性基因标记M45，M45又在高加索山一带最终形成高加索人种，最迟在距今20000年左右，这些人为寻找更多生存机会，四面开花向东、西、北、南四个方向迁徙。”
“他们那时说什么语言？”李卫国兴趣盎然。
“很难说，不过肯定不是印欧语，因为印欧语在两万年前远远没有形成！他们的语言必定非常古老，很可能是一种非常原始的黏着语。因为这些人最早居住地出现的文字，比如苏美尔文、古埃及文，都属于黏着语。正如我以前说过，最晚在1万5千年前，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就迁徙到了东方西伯利亚，并带来了克罗马农独有的奥瑞纳文化裸体女神雕像。他们就是新疆阿尔泰山岩画和洞窟彩绘的作者，壁画的主题和造型，与法国和西班牙更早时期的绘画风格非常接近……”
“他们后来哪儿去了？”李卫国又问。
“他们与更早到达西伯利亚的蒙古人种相互影响并逐步融合。形成一系列古老而神秘的新语言：也许是古叶尼塞语系；古高加索语；古代纳-德内语系，同样是古阿尔泰语系的主体成员……”
“纳瓦霍语？那不是印第安人的语言么？”康妮很吃惊。
“不错！古印第安人正是在远古时期受到不断来自西方的人口压力，才冒险跨越冰海大陆架来到了美洲。从人类父系Y染色体上看，印第安人大多数都是Q，更接近印欧人的R标记，反而距离蒙古人较远，他们可能就是最古老的欧亚混血儿……”
“天神是什么模样？”伊利亚斯双眼迷茫。
白发先知眨了眨眼，接着说：“听祖先口耳相传，天神们个个高大无比、蓝皮纹身，具有呼风唤雨的神奇法力！可我们的祖先只学到他们万中一二，高深的智慧全部失传。大约五六千年前，最早到达东方的希波伯里安人，遇到了从西方而来的两个亲族——一群人会建造通天灵塔；另一群人会造同心圆魔法阵，他们都曾是天神的儿女。据他们传说，故乡已经被大洪水毁灭，因为天神看到人类充满野心和欲望的丑恶灵魂，决定让一块大陆永远沉入海底……”
“您是说亚特兰蒂斯？”康妮一听若望关于末世洪水的古老传说，就脱口问道。
“很可能！我想人类文明绝对不止存在过一次。因为公元前5600年的黑海大洪水时期，存在于西北欧与美索不达米亚的远古陶器，式样都是相同的！加利福尼亚大学著名考古学家玛利亚-金布塔斯（MarijaGimbutas）在轰动世界的名著《女神文明：老欧洲的世界》一书中，把这些人称为第聂伯-顿涅茨文化（Dnieper Donets Culture）毫无疑问是古老克罗马农人的后代！他们的丧葬习俗非常奇特——尸体被包裹隐藏在象征灵魂血液的赤红色赭石粉中，随葬品中包括奇异的知更鸟、麋鹿、狼、狐狸造型木雕；剑齿虎牙做成的项链；大量珍珠琥珀吊坠——这种古墓不仅出现在黑海、波罗的海沿岸，还一直延伸到泽威金尼基（Zvejnieki）北欧规模最大最古老的古墓群，年代可追述到公元前7000年，这一人群，后来正好分布在大西洋沿岸和东欧巨石文化范围内……”
“英格兰巨石阵是他们的杰作？”康妮追问。
“正确！这群人分成5支：第1支上万年前最早来到西伯利亚，创作了阿尔泰山岩画，是最早的阿尔泰语源头；第2支演变成北欧航海民族，乘坐皮革包裹的独木快艇，出没在大西洋和北极圈附近，船头捆绑弯角牛头图腾，有专家认为他们就是原始乌拉尔人的祖先，他们大约五千年前也穿越了西伯利亚，也许是将巨石阵文化带到东方的第一批人；第3支约6000年前出现在黑海北岸和乌克兰大平原，他们融合体型纤细的当地血脉成为著名的库尔干（Kurgan）石堆墓主人。过去有人认为他们就是原始印欧人的祖先，不过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考古发掘趋向于否定这一结论！较可信的学说认为——他们就是奥古兹语（Oguz）的最早祖先。这群人是最早的草原骑手，生性残暴勇武好战，他们一直向东接连征服并同化了众多不同民族，约4500年前到达西伯利亚，融合原始阿尔泰土著之后，先后演变为阿凡那谢沃、安德罗诺沃、卡拉苏克以及塔加尔文化族群，是今天部分中亚都兰语族的共同祖先。这也证实：奥古兹人并非中国的土著民族，他们古代一直居住在西伯利亚和外蒙古高原，直到南北朝时期才进入新疆。”
“原来是这样！以前看书上一直说库尔干人是伊朗人或吐火罗人……”李卫国皱皱眉头，仍难以置信。
“印度-伊朗人骨骼比库尔干人更纤细瘦长、线粒体DNA和墓葬类型也对不上号；至于吐火罗文献，大都出土于塔里木盆地南缘，北疆不见。时间也远远晚于西伯利亚库尔干，古墓形制同样迥异！不过，至晚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西伯利亚确实融合了吐火罗和伊朗语人群，但并不是主流。”
“第4支人，去了哪里？”兰木扎布一意追问。
“希波伯里安人从绿眼睛的造船能手那里获得沟通天地、人神、鸟兽的萨满灵力；祖先们又从金发驯马人那里学会了制造通天灵塔，祭祀天地、日月、祖先，保护我们死后灵魂升入天界。”先知继续说，口里喷吐着麻黄烟。
“还有先知的遗迹么？”伊利亚斯听的入了迷。
“有，就在你们独目人的营地——三道海子，那个大石冢，是魔法阵和通天塔的结合体，也是萨满法师的界碑！”
叶尔兰此时心中透亮——原来故乡那一通通草原鹿石、形貌各异的威武石人，还有高耸的石堆墓地，都是祖先以鲜血写就的生死遗书，祈求部族繁衍、祈求今生无缘寻觅、只能在来生憧憬的和平……
若望接过兰木扎布的疑问：“第4支人，原先从北欧一直分布到黑海。传说大约公元前5500年，气候乍暖冰川消融，黑海爆发了大洪水。人们先迁移到克里米亚，前4000年又南下美索不达米亚，融合当地土著形成了欧倍德人（theUbaidians）也就是前苏美尔人——他们也是克罗马农人的后裔！并先后建立了苏美尔和埃及法老文明，因此被公认为人类文明的启蒙。两河流域各处都留下了阶梯状的四边形金字塔，其中一座，甚至远距离出现在乌克兰，近年来乌克兰发现了比埃及还要早300年的金字塔遗迹！”
“还有何证据？”巴雅尔撇撇嘴，还是不太信服。
“克罗马农人死后不仅全身包裹赭石红粉，还将尸体放入巨大挖空芯的树干——与后期埃及法老的石棺结构极其相似，两者必有相同起源——前者被看作是木乃伊的鼻祖！1978年天山阿拉沟东口发掘出四座竖木椁墓，规模最大的一座墓葬中，葬青年女性一人，仰身直肢，头骨、胸肋等处见朱红色，入葬前曾经过染色处理，很难说不是受克罗马农风俗的影响……”
“还有巴泽雷克类似埃及法老的凶手木乃伊，总算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东方。”兰木扎布叹口气：“最后的第5支人，又在哪里？”康妮欲穷尽真相。
“第5支人，也许在高加索，也许在安纳托利亚，也许在南俄草原，他们最终形成了印欧语系，成为今天欧美人的直接祖先。”
“您是说——东西方文明是相互影响才最终形成的！远古西域文明也是东西方不同民族共同创造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如一家、难分彼此？”康妮慨叹。
“正确。但时间长河洗尽铅华，同一祖先的子孙们后来竟为了野心和贪欲，开始自相残杀，互不相认。”
“可悲啊……”康妮听的目眩神迷，轻轻摇头。
伊利亚斯听先知说完，神情萧瑟叹了口气。他最后一次问女王：“草原连年征战、生灵涂炭，陛下你觉得过错在谁？”
托米丽斯望着东方发白的毒日头，刺眼的面具下双眸亮得像两汪湖水，她想了好一会才缓缓说：“从我记事起，所有草原人只知爱护自家的帐篷、牛羊和族人。我们看得见天有多宽、地有多阔，却永远迈不出这个狭小的圈子——我们的心只对腾格里敞开，却从不对我们身边的异族邻居敞开，甚至有人容不下自己的血缘兄弟！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天国的边缘，只是一直找不到进去的门。因为那扇门，关闭在我们自己心里！”
说着说着，她眼里溢出星许晶莹，王子这才意识到，托米丽斯和天下所有凡人一样，只是个纯粹的女子。
她走近伊利亚斯，柔声说：“孩子，我愿意见你一面。”说着揭去了脸上面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