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峥离开长公主的院子，路过花园时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新婚第三日她带着他介绍整个长公主府的格局，比如他第一次为妻子画像，比如他们第一次吵架……
他的手摸上曾经的门，那里被砖砌得看不出半分痕迹，但他记得这里曾经有个门通往他的院子。
“嘭！——嘭！——”毫不吝惜力气的砸着那堵墙，拳头上砸出了血，这墙仍旧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萧峥眼中有恨有悔，眼眶被刺激地充血一般。
他看向赏花阁，隔着窗子，那女子容颜依旧，只是再无生气。萧峥看了好一会儿，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那句：“本宫是齐国的长公主，绝不投降乱臣贼子！”
也许在她的眼里，自己也是乱臣贼子！萧峥如是想着离开了花园，走在长公主府的游廊上，处处可见或倒或吊的下人。
脚踩在血迹上也不稀奇，整座长公主府除了他已不见一个活人。
他走上街头，大街上处处都乱糟糟的，各种箩筐、斗笠、扁担等物落了一地。极少的百姓在大街上跑来跑去，他们有的怀里抱着不知从哪家大户人家带出来的花瓶或者茶壶……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长公主自缢了……”
“去大长公主府抢宝物！”又有人喊。
萧峥充耳不闻，惶惶然立于街头不知该去哪里，皇宫？不知自己为何要去皇宫，但跌跌撞撞直奔皇宫而去。
曾经被人死守的宫门不见一个守卫，萧峥轻易地就进了这里。他忽然有种很天真的想法，也许长公主并没有死，她只是进宫了。大齐皇帝最疼她，一定不舍得。
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整座皇宫像极了坟场，安静到落针可闻。
“萧峥！”有人叫他，这里怎么会有人？
他回头，一个身材佝偻，满头霜雪的女子向他奔来。
“是你大哥让你来接我的？”女子嘴角带笑，满口黄牙。
“你？”萧峥自觉并不认识她。
“我是徐玉妍，你徐姐姐。”
“徐……姐姐……”萧峥仔细回忆，惊道：“废后？你竟还活着？”
“你这话是何意？”徐玉妍不满道：“我同你大哥早有联系，你难道不知？”
萧峥眼镜一闪，道：“那徐姐姐你快同我一起走。”
徐玉妍很高兴，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道：“待我弟弟登基为帝，我二妹妹就是长公主，只要你二人还有情，届时让我弟弟给你二人赐婚。”
萧峥带着她在宫道上走着，他问：“徐姐姐，我大哥对你还有情，待从这里离开你还要嫁给我大哥吗？”
“自然！我和他盼了十年。”徐玉妍一脸向往，“你放心，我会换个身份，这些我们都是说好的，不会影响你和静娴的婚事。”
“那就好。”萧峥嘴角带笑，徐玉妍看得分明。
她没有注意到萧峥眼中的冷意，因此跟着笑道：“你放心，我还可为你萧家开枝散叶！这么多年没有身孕，全因入宫的第二年青藤给我带来的一瓶药，那药两粒可致终身难育，一粒可失了孩子，好好调养还能再生。我……”
萧峥脚步一顿，“徐姐姐那次被赵柔嘉害得没了皇子……”
“我哪有那么脆弱被人一撞就没了孩子，自然是用了药。”徐玉妍眉眼带笑道：“我啊，只愿把独一份的母爱给我同你大哥的孩子。”
“……”萧峥转过身重新带着徐玉妍走，她想到长公主因谋害皇嗣被禁足；他想到父兄不远千里带徐静娴回萧国公府，并让他与之相处；他想到那年宫宴上自己被冤与徐静娴有孩子；他想到他和长公主的孩子……没了。
他还想了很多，想到徐静娴的那些话，想到他曾误会长公主与那个戏子的关系，想到他与长公主再无法交心的夫妻关系……原来，始终都是他的错！
“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徐玉妍难掩激动。宫道上散落着一些武器，有刀剑，有长枪却不见一个人。她看到萧峥从地上随手捡了一把剑，笑着道：“对，拿上武器防身……”
话音未落，那剑尖贯穿她的腹部，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萧峥随手将剑拔出，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跟着面无表情的又刺了一剑！
“你……”徐玉妍难以置信。
“你害死我的孩儿，你们徐家害得我家破人亡，你竟还想着荣华富贵，想着另嫁他人，想着做人母亲，你配吗？”
“我……是你大哥……”
“他算什么大哥？与人同流合污害死侄儿，害得兄弟没了妻，没了家！他是乱臣贼子！”
徐玉妍睁大眼睛，带着不可置信倒了下去。她忍辱负重活到如今，万料不到会死在心上人的弟弟手里。
离开皇宫，萧峥眼中有了情绪，他仿佛找到了出路，嘴角带着几分阴狠的笑意。
回到长公主府，刚好看到有人影一闪直奔后院而去，萧峥手上还提着一柄长剑，他眼中露出一抹狠意，追着那人影往后院而去。
然后看到七八个身形矮瘦的百姓将赏花阁围了，裘姑姑站在门前，与众人对峙。
一人道：“臭婆娘让开！让咱瞧瞧金枝玉叶长什么模样！”
“你们放肆！长公主的玉颜岂是你们能看的？”裘姑姑眼中不断落泪，但毫不退让。显然那泪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伤心。
萧峥忍不了了，他几步上前，长剑一抖让一大半人丢了性命。另有四人齐上，双方一交手，四人身法门道很有章法，萧峥遍瞧出对方不是普通百姓，有个猜测袭上心头。
原本他想放过这四人，心想着他们平时胆小，兴许只是一时糊涂。而他本身不是滥杀之人，出了气也就罢了。
但看这身手，萧峥不自觉把剑舞出道道寒光，利刃所到之处皆是要害。
四人被打的浑身是伤，慌不迭报上自己的身份。
“萧二公子，我们皆是徐王的人。”
“徐王？”萧峥嗤笑一声，一剑解决两个，道：“乱臣贼子！”
又杀一人，另一人乘此机会逃了出去，萧峥却没有追，这让裘姑姑很不解。
“驸马，你为何要放那胆敢冒犯长公主的恶徒离开？”裘姑姑抹掉眼中的泪水说。
“让他们去告诉我大哥，我终究选了与他们不同的路。”萧峥看着窗子里面的长公主。
“……”裘姑姑看着萧峥，叹息一声，“驸马，既有今日你为何还要那样……”
“我活一世不是只有一个人。”萧峥转过头看着裘姑姑，向她行了一礼道：“姑姑不是长公主府的人，今日在下劳姑姑一件事。”
“何事？”裘姑姑问。
“若我不能埋在长公主身边，求姑姑抓我坟上一捧土撒在长公主墓碑前。”萧峥说。
“驸马，即便你夫妻二人相亲相爱照理也是不能埋在长公主身边的。”裘姑姑躬身一礼，“恕奴婢不能做到。”
萧峥看向裘姑姑，“我记得你未出嫁前，还曾想撮合我与殿下。”
“人平平安安时，自然想她万事都好。”裘姑姑说：“现下人没了只愿长公主泉下顺心顺意。”
萧峥一怔，“她为何要殉国？我说过会保住她的性命，我难道这样不可信？”
“因为大齐皇室曾经俘虏了大周皇室众人，却没有善待皇室中人。你觉得后世子孙会如何看待亡国？”裘姑姑轻轻念道：“血染江山，誓不降贼。”
萧峥不闭了闭眼，他似乎万分后悔，但知道后悔无用后脸上的表情淡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