皊夜突然又咳了起来,昭暝神官仔细地从头打量他一番,长袖一挥,他又好了些,不过昭暝却是皱着眉头。
“想不到这短短一年,你竟被蝠妖汲取这么多灵力,加上这次重伤……我能让你痊愈,可要恢复神力怕是难了。这般模样回到天界,只怕更容易被察觉,”昭暝思索了片刻,“反正你也没金乌那么重要,本官同御马监的人商议一番,一起瞒过去,你就留在这里,好好过富贵的日子。”
皊夜望了彩翼一眼,低着头答道:“大人有心成全,可我再留下,还有何意义?”
“当然有,你该报答女王的养育之恩,这个国度以月为尊,百姓一定会拥戴你,坚信你能给他们带来福运,即便不是真的,也算一种信仰和寄托。至于金乌……你以为回去了,就能再见到她?你需要换一个心境,如刚才这位姑娘说的一般,心很难被控制,但却可以,自己尝试着去改变它。”
已到了正午时分,昭暝望着高挂在头顶的烈日:“时候不早了,金乌,快随我回到天上去。”
“我不!”沉寂了许久的彩翼突然大喊一声,“我不要做你们的棋子,我不要再回到天上!”
“你不明白后果有多严重。”
“我明白,我都想起来了。可我就不回去,不!”说完转身朝大漠中跑去。昭暝抬起左手,似要使出些手段,却被吕长歌走到身前拦着。
“金乌觉醒,恐怕不是你一只手能对付得了。”吕长歌道。
“说风凉话,就是自在。”昭暝道,“彩翼的父亲,本官想与你单独聊几句。”
听到‘单独聊几句’这几个字,大家不觉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昨夜假女王就是用这样一句话掳走了彩翼,所以都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神官的老头,也要遭殃了。
众人打算上前,吕长歌却是淡然地拦住他们:“你们不用管我,去帮我找回彩翼,她现在的力量,稍有失控,后果难料。”
“那好,我们去找彩翼,大叔,你小心。”雨蝶心中还是放不下些许忧虑。
很快,大漠之中只剩下一人一神相互伫立着,原本停留在半空中的昭暝神官落到地上,放下了之前那股傲气,面带微笑同吕长歌对望。
“神官大人,刚才多谢了。”吕长歌心平气和地说道。
“谢什么?”昭暝问道。
“谢你替我扛下来。”
“你是说,你一剑斩杀蝠妖的事?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可你却不问问我,为何要帮你?”
“这……”吕长歌露出一脸愁容和疑虑。
“玄清道长,久违了。”
“你!”吕长歌大惊。
“可还记得,当年那道圣旨便是由本官宣读的。因为是羲皇私下的旨意,暗中赦免你,才悄悄命我这个不该管的官,来越俎代庖。”
吕长歌愣神了许久,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说这身袍子怎么那么眼熟,怪不得。”
“方才我还以为你是淡定自若,不动如山。没想到,真把我给忘了。”
“你当时被谕旨挡着脸,我又没看见。再说,你过的是三百天,我过的是三百年!三百年还不让我忘点东西?”
“忘了也好。这二十年间,本官对金乌的关心远胜过天马……”
“怪不得,月殇国出了妖怪都不知道!”
“别打岔,我是想说,我也顺道常注视着你。你比以前变了许多,也看开了不少,我们也就放心了。”
“你们?”
“天上的神明,诸多都同情你的遭遇。你虽为凡人,所做之事,却是神也不敢做的,可你也要知道,天上其实和凡间一样,你们世俗间的皇帝,也未必任何事都拗得过宰相。”
“别提这些陈年旧事了。”吕长歌低声道。
“好,那就提这一次,这一次我们因金乌而重逢,也算是一场缘分。”
“别跟我攀关系,咱俩不熟。”
“你应该早就能看出来,她并非凡间之物。”
吕长歌取下腰间的酒葫芦,闷了一口:“没想那么多,我以为是我孤独了一生,上天可怜我,带给我的礼物。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场闹剧。”
“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劝她了,算我求你,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
“我凭何要帮你?”
“我与羲和、常仪,虽为烛龙大人的属官,但我们三人却与龙族没有任何关系。冤有头债有主,阁下的旧怨,切莫迁怒于我们。”
“那个羲和此时若是在我面前,我一定会痛骂一顿。”
“金乌不明事理,你经历过,难道也不明白?一旦出事,不只是我们三人受罚。上古金乌是一定要找回的,万一让世人知道你还活着,连累的不只是你自己和昆仑瑶山派,连天界也未必能够安宁。”
“我明白……”吕长歌埋下头,终究是屈服了,“可你让我如何对她说?那个倔脾气,我也未必能劝得了她。”
“还有一件事,凭你的道行,应该也能看出些眉目,万般无奈时,只要将这件事道出来,一定说服金乌跟我回天。”
“你,太残忍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玄清道长,此次你若能助我们平安度过,本官必永远记住这番恩德,你有何要求,尽管提便是。”
吕长歌右手紧紧握着酒葫芦,神色无比惆怅,低声问道:“你既是烛龙麾下,当年为何会派你来救我?”
“因诸多神上替你求情,都被几位龙君时时盯着。故羲皇只能派本官前来宣旨,免去天劫,放你一条生路。如今天上除了神隐的羲皇,只有本官一人知你还活着。”
“唐尧也不知?”
“自然不知。”
吕长歌低声恳请道:“我明白自己能活下来,离不开他。若此次我帮了你,你可否去见帝尧神上一面,替我言一声谢?”
“抱歉,我无法见到他。”
“你有胆子放金乌下界,却不敢去拜望他?”
“帝尧已不在三皇殿外。”
“什么!那他在何处?”吕长歌惊呼道。
“事关重大,恕我无法相告……”
寻仙镇上,五个人汇聚在挂着‘长歌行’的杂货铺中。
“各位,可都找遍了?”雨蝶问道。
“找过了,”云遥一脸憋屈,“那老板问我是不是有病,早上才去过,这会儿又去找一遍。”
“可屋里也没人呀,她会去哪儿?跑了一天了,我得先坐下歇会儿。”洛轻雪正打算去搬两张长凳,却见那方桌上盖着一个几乎与桌子同样大小的竹盖。
“这是什么?”洛轻雪敲开竹盖,身后之人也走上前来看看热闹。
“快盖住,别凉了。”皊夜道。
几人相觑一阵后又合上了竹盖。
“他们一定要将彩翼抓回去?”云遥道。
“是呀,否则烛龙神上不会放过他们。”阿朗将军道。
“烛龙到底是谁?”
“烛九阴,世间尊称为烛龙,是龙族的祖先。”阿朗将军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烛九阴是上古神之一,居于北方极寒之地,睁眼为昼,闭眼为夜。掌管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的神官多为其下属。如日神羲和、月神常仪,还有那位时间之神昭暝大人。”
“那他一定很厉害了。”
“那是自然,烛龙的地位仅次于三皇,不过,因为他属官门徒众多,而龙族又异常强大,后世封神者不可胜数。所以他的话格外有分量,谁要是得罪了龙族,得罪了烛龙神上,就算是三皇五帝,也未必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