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安城,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不再复返。走进蜀地平原,越过与吐蕃的边境,四周已是荒芜人烟。四人丢下马车,牵着马匹,一路翻山越岭,日出而行,日暮栖于高山林中,遇上有人累了、身体不适,便会多休息一段时辰。就这样过去一个月,他们来到了蜀地西北的尽头,这里,已是昆仑最东边。
“这就是昆仑山?好壮观!”面对这巍峨的山峰,云遥已是看傻了眼,两位姑娘也久久呆望着。
“这里只是昆仑一角,你们还远没到最高、最壮丽的地方。”炎钧突然有些情绪低落,两手抱在胸前,看着山上不知何处。
“这绵延几千里,不知瑶山派究竟在哪个位置,我们该从何处上山?”雨蝶问道。
“瑶宫,曾是这里的主人西王母修行之地,自然在昆仑山脉最中央,从这东边的起点出发,大约还有两千里,北面傍山而行,最快,可能要走二十多天。”
“你一直望着山顶,可有何心事?”
“从这座山上去,再走不远,就是神火宫了。”
“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别了?”云遥突然从这壮丽的山景中醒过来,神色黯然。
“是……”
“那,就送到这里好了。”雨蝶轻声对炎钧说道,“你本可以直接飞回昆仑,耽误了这么久,尽管你一直称没事,可我实在担心回去之后,你会受到师门责备,我们……”
“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我最担心的是,不知你们有多少把握能进瑶山派。仙家子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担心又有何用?”云遥道,“你就算再跟着,也不可能帮得了我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此分道扬镳?”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实在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说再见无妨,不过作为朋友,最好让担心你的人知道你是否平安。”
“那你看这样如何,我向你保证,若是我们没能拜入师门,打算回去了,我一定来这里看你一眼。要是成了,以后就有的是机会,我也一定会来的。”
“嗯,就这样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炎钧微微笑了笑。
“炎钧。”
“祝姑娘还有何话要说?”
“谢谢你这一路,对我们的照料。除了说声谢谢,我也实在不知还能怎样。”
“说得就像要永别似得,结伴而行,别这么客气。”
“可我们实在耽误了你太久。”
“权当散散心,我也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这世间的风光,好好与人说说话。”
“钧娘,要是我们没能进瑶山派,你也可以跟你师父说说情,让我们去你那个神火宫啊。”洛轻雪笑道。
“我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一定要来的话,自然不成问题。”
“我倒觉得哪里都一样,只要让那些逼我和亲的人,永远也找不到我就可以了。不过既然你说瑶宫适合女弟子前往,说不定还对祝姐姐驱除病痛有些帮助,自然得先去看看了。”
云遥道:“那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们得加紧赶路,在天黑前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炎钧,告辞了。”
三人见炎钧并没有回答,以为是默许了,便扭过头看着前方,迈出步伐准备继续前进。
“等等!”
“怎么了?”炎钧一声呼喊,三人又再度回过身。原本走在最后的云遥,此时正直面着他。
“在沙漠里,一定要备好水袋;地里有许多小虫子,别被叮咬上,没准会有毒;起风时挡好眼睛,别被沙子迷到;进入荒漠之前,要带好罗盘;遇见可疑的人,躲得远远的,兴许是沙漠里的强盗;真遇上了强盗马匪,也别怵他们,撩起袖子还手,别被欺负了。遥,女人我不管,这世上男的,只有我能欺负你。”
“你有完没完了,真像个娘们一样。”云遥嘲笑着说道。
“我……哈哈哈!我这是在干嘛。好了好了,路上保重,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放心,不会忘的,一定会再来找你。”
上路之后,雨蝶心中却若有所思。她从没想过,这个玩世不恭、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也会有这般絮絮叨叨、手足无措的样子,即使是最让他牵肠挂肚的苗疆女孩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过。
雨蝶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个身影仍站立在寒风中,虽然相隔数里,早已看不见神色,但那毫不动摇的身躯,怕是一定要将他们送到视野的尽头。
一路上,青山绿水一点点变为荒凉的戈壁,每隔几里才能见到人影,只有偶尔几株苍老的胡杨树继续陪伴着前行。渐渐地,身后的马匹也在这漫长的的荒漠之行中成为累赘,甚至跟人抢水喝。一番思虑之后,最终还是将它们丢给了路过的人家,虽说一起走了一路心里也有几分不舍,可再带着,对马也不是件好事。
望不尽的沙漠一直铺到天边,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起伏地耸立着锯齿状的沙丘。四周常刮出一股股旋风,将黄沙卷起几丈高,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有时还会遇到狂风袭来,沙粒飞扬,天昏地暗,第一次来到这荒芜之地,究竟是没什么经验,备好的水,比想象中用得要快,不知行了几天,只剩两袋,轻轻一摇,就能听见声响。
“唉,要是炎钧在就好了。”云遥望着这无边的大漠,已是两眼无神。
“是你一直在那里催着人走的,现在又想去找回来?”洛轻雪道。
“我实在是不想再拖累他,这一路上惊心动魄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使了多少力气。可离了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说着,一抬头,却见她们二人也一样地失落,目光四处游走,没有任何主意。
离夏季尚有些时日,可在此处,烈日如火焰般喷吐到大地上,整片沙海热气逼人,来自江南的人,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不适应,唯有天上的云,依旧悠哉游哉,漂浮在湛蓝的苍穹中。一阵轻风似从云端而来,可吹到脸上时又带着黄沙,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像身边二人一样挥袖挡着。
云遥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我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是要当大英雄的人,一定要时刻挺身而出,不能让身边的人如此失落,要镇定、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