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为这阵势所惊,赶忙跳入吕长歌怀中,人群里有一位容貌俊朗却略显憔悴的少年,族民们分列于两旁争相说道:“族长你看,果真是被人偷了。”
“偷我们的羊吃,不能放过他!”
“你们看他还抱着一只狐狸,这狐狸的尾巴怪模怪样从没见过,定是妖孽!”
“抱歉,我不知这羊是你们放养的。”吕长歌从袖中取出一锭银两,见族民们立刻全神戒备,
适才想起,这个时代不知其何物,还以为他将要放暗器。
“我该怎样才能向你们赔罪?”
族长道:“我们正打算迁移,要将珍贵的物件埋藏起来,缺人手搬运,不知前辈能否相助。”
身旁一人大喝:“族长,他这么大年纪能扛多少,反倒会拖累我们,不如让他磕头赔罪。”
“就是!”
“各位听我说,战乱年岁,都是为了生存何必如此,只要他肯相助,能搬多少皆是心意。”
吕长歌道:“说得好,我助你们一把。”
随着众人来到村舍,听他们说此地名为穷桑,位于东海边不远羽山脚下,至于为何要迁移,是因巫族战败,所有余孽都在往东海逃窜,他们所处的海岸十分险恶,不断有魔将、凶兽飞过,因而打算翻过羽山去北方避难,等到平息之后再回来。
人们在村中挖了一口大坑,各家各户将锄具、铜铁这些贵重又带不走的物件置于门前,正当众人打算再度开始搬运,吕长歌却号召他们退避三舍,将小狐狸也轻放在远处。
他独自站在挖开的坑沿,聚气凝神,令狂风大作,将家家户户外沉重的物件皆卷入大坑里。
这一幕让所有族人为之惊叹,原本是他们今晚要用去一整夜才能完成的事。
“原来是高人!”
“高人莫怪。”
只有族长略显淡然地走上前俯身致谢,吕长歌道:“这下我们算是扯平了,不多叨扰。”
此时却有按捺不住喜悦的族民大喊:“族长,既然都忙完了,咱们是否也可以祭舞拜神?”
“是呀,天还未亮也无法启程,不妨祭舞到清晨,大家走之前再好好庆贺一番。”
族长皱眉思虑,却见众人盛情难销,只得微微点头应允,对吕长歌道:“请您也留下,与我们同乐。”
吕长歌心想左右也不知该去往何处,便同样应承。
夜空下,百余人在篝火旁莺歌燕舞,送战乱远去,迎接不久后将会到来的盛世太平。
吕长歌找来一些草药,为小狐狸清洗伤口,一位老翁走近身旁微笑道:“传说中狐或为凶恶或为神圣,常人皆不可靠近,你能与它如此融洽,甚是罕见。”
吕长歌道:“众生皆为平等,你们即使修行不够,也不该妄自对所有人事心存畏惧,往往亦会带来灾祸。”
欢闹的人群中,族长却显得几分忧愁,吕长歌远远望见,向老者问道:“你们族长似乎有心事。”
“椿年下落不明,他担忧也在情理中。”
“椿年是何人?听上去像个小姑娘。”
“她本是羽山上的山灵,百日前五帝封印巫族首领之时,这一带也有过一场惨烈的大战,我们全族躲进地洞中方才幸免,山上被毁去大片,椿年来到这里与我们一同避难,之后便再没有回去。”
“既然都已平定,她为何不离开?”
“过去我们也不知晓,直到三天前,听说要迁去北方,怕我们寻到更好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她终于向族长言明了心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等等,难道族长回绝了她?”
“是呀,族长生性木讷,不懂这些,他一心只想永远保护我们大家。”
吕长歌默然,脑海中隐约浮现自己当年的影子:“这也无可厚非。”
“我们猜测也与他的病有关,在他小时候为了保护全族力斗妖魔,所以不久便成了我们的族长,但他也从此落下病根。或许他不愿成为别人的累赘才回绝了椿年姑娘,族长就是如此善良的人,能有他在,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病根......”
“您识草药,莫非是神农大人的子民?能否替我们族长也看一眼,拜托了。”
“自当尽力而为。”
吕长歌替小狐狸包好伤口,带着它来到族长身前:“还没有问过你如何称呼。”
“风见。”
“这个名字,我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吕长歌望了白狐一眼,“也或许我记错了。”
“前辈有何指教?”
“你的族民们请我来给你诊病,虽然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你放心,医不死人的。”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症结何在。”
“那怎会一直拖到今日?”
“因为无药可医,”风族长沉默良久,微微道:“罢了,您也是高人,我就实言相告,我的三魂七魄中缺少一魄。”
“什么?”
“我生来便有异能,可听到草木的心声,不止如此,但凡世间生命,我都能聆听。七岁那年,一群外族想占领我们的土地,许多人无辜丧命,危难时是我独自面对,阻止了这一劫。”
“你一凡夫俗子,如何做到的?”
“我向这方圆数里的所有生命借来灵力,当然也有我的族民们,所有力量汇聚于我,扭转了这场命运。”
“借灵......我修行三百年,此等奇事却从未听闻。”
“当时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你的身体抱恙,难道也与之有关?”
“不错,聚灵后只有短短一瞬,当我将灵力归还之时,自己的一魄也跟随它们一并消散,或许这便是代价。”
吕长歌叹道:“倘若遇见永远都无法战胜的人,这也不失为良策,不知能否相告于我?”
“我亦说不清缘由,想来只可意会罢了,再者,当年我只向这一方土地借灵,便少去一魄。若是再多,恐怕最后便是灰飞烟灭。”
“既然如此就罢了,我也希望你永远不必再面对那样的险境。”
不知何时,小白狐已然入眠,在吕长歌怀中睡得十分香甜、惬意。
风族长道:“我能听到心声,它对你十分感佩,还有,几分非同寻常的情意。”
“这......或许是想拜我为师,学烤羊的手艺......”
“族长!椿年姑娘回来了!”
一声大喝,跳舞的众人相继停下,聚集到村口,只见一名衣衫朴素的女子翩然而立。
“椿年姑娘回来了!”族中青年们欢呼雀跃。
“椿年姑娘,族长他人傻不懂,你也别在意,要不你考虑一下我?”
“你闪开,当然是我排前头。”
女子无言以对,直到风族长缓缓走来:“抱歉,也许我之前话说得有些重,但我心里只有我的族民们。”
“我明白,也想通了。你们天亮就要走对不对,等巫族离开后早些回来。”
“当然,这里是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等所有九黎军撤出中土,不会再从此经过,我们就将迁回来。”
“不说这些了,大家继续跳舞欢庆,别为我坏了兴致。”
“恳请你也一并前来,我们方才结识了一位高人,这就为你引见。”
“好。”
一片欢声笑语热闹至极,可不知不觉中,险恶也悄然来到,阴云密布笼罩在小小一方净土,地下冒出无数被树枝包裹的人,若说非人,却又分明是人的模样,只是四肢皆已化作枝叶,嘴里更开出嫩芽而无法闭上。
这突如其来的可怖一幕,当即吓得族民们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