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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相忘不忘(五)

两年后,女子站在燕山脚下的村落,她已寻遍了整座大山,却只见荒凉一片,毫无生灵的踪影。

“大家快出来,卫姑娘回来了!”

村民们相继走出屋外笑面相迎,可她却心事重重一筹莫展,随即发问:“山上出了何事?”

仍是那老妪缓缓道:“卫姑娘你有所不知,燕山上降了天劫。”

“天劫?”

“多年来山上的虎豹财狼屠害生灵乃至山下无辜百姓,传说这些野兽激怒了山鬼大人,使山鬼堕化为魔,最终天劫降临,它们全都同归于尽了。”

“怎么会这样?”女子大惊,“除了野兽,可还有人的影子?”

“有!”一位青年大喊道,“听说山上住了个年轻人,为保护一群狼以死相拼,这才阻止了山鬼大人,没有牵连更广,不过他生前也与狼犯恶不少,为赎罪被神接走了,那些狼的魂魄不肯离去,一直跟随着他。”

“哪位神明?”

“姑娘,这俺老百姓可不得而知。”

走遍世间,历经千难万险,卫襄终于寻得山中少年下落,在紫微大帝庙宇跪拜整整一月。

一月不饮不食,即使修道之人也难抵御,当神智已开始恍惚,眼前石像突然变为真人,渐渐浮现出帝君容貌。

“凡人,吾明汝心中所求,然已挑选七人守护北斗星轮,再无空余神职,好生活在世间,当不负已故之人。”

“我所亏欠,此生若不偿还,如何能好生活着?望帝君成全小小心事,让我永远陪在他身边,守护他。”

“他所在的开阳星有一辅星,确也需人守护,只是,为免星轮动荡,七神各自居于属地,不可跨越,不可会见。即使辅星神也不能得见开阳星神,故吾答应汝之所求,也唯有抛却前世,永远相忘。”

“足矣,只要能知道他平安无事,永远守在他身旁,我心甘情愿。”

“若违此约,汝将重归凡夫俗子,孤零一人,黯然度过余生......”

云遥长叹:“其实你与七星神又有何差别,你也有自己无法释怀的心结,因为愧疚,便可以任开阳星陨落,可以放纵他残害无辜的人?”

绝影道:“随着他的离去,一切都结束了,这个傻瓜,若非固执地不让我出手,我早已杀了这女人。可惜,那突然施展的力量太过强大,连我也始料未及,否则我一定会挡在他身前。”

云遥拾起掉落在不远处的武曲星蕴,无奈地摇头:“收手罢,我们之间的争斗已无任何意义。”

绝影道:“对我而言并非如此,我只剩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你们二人血债血偿!”

绝影刮起猛烈的风暴,虽不能将云遥彻底毁灭,但仍凭借空前的身手和力量压倒他,在彻底狂怒的辅星神面前,云遥毫无招架之力,一次次被击倒,但他始终护在洛轻雪身前,不曾躲开。

绝影再度展开双臂,施展全身气力,山呼海啸一般的暴风雪将二人渐渐淹没。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的剑光划破风雪,形如凤飞,声似龙吟,剑气直冲而来,惊愕之中,绝影败下了阵,不敢相信自己会被眼前的人伤到。

“为何……我的神力在流逝?”

云遥恍然大悟:“你违背了对帝君的承诺,与开阳星神相见,你将变为凡人,神力自会流逝,现在,你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剧烈的动荡让洛轻雪也渐渐有些感应,虽未醒来,但十指已然抖动。可殊不知同样恢复知觉的,还有另一人。

绝影若有所思地低头片刻,趁云遥猝不及防,再度发难。

“九霄星灭!”

云遥再度被举向高空,直冲九天之上,心中默念:“这无用的招数还要施展多少次,不对,难道......”

绝影大笑:“就算我已奈何不了你,也定要这个女子偿命!”

云遥突施一道剑气飞向夜空,自己则借力反冲而下,可依旧为时已晚,迅疾如风的身影朝洛轻雪袭去,仍在昏迷中的她还不知险境将至。

“雪!”云遥高喊,可他的步伐仍落后一刻,一刻,足以决定生死存亡,一切,似乎都已经迟了。

一个身影忽地站起,挡在前方,为洛轻雪承受下这惊天一掌。

绝影来不及收手,那一掌飞出,像令她陷入永劫不复的境地,因为眼前,就是她一直在保护的人。

没有人会料到这一幕,云遥也未曾想过,舒缓之余,他目睹着开阳星神倒在辅星神怀中,这一对似已忘却又从未真正忘记过的骨肉至亲,千年之后再度重聚。

“由儿,你、你不是已经......”

“我徘徊在生死边缘,却听到有人在呼唤我,那是我久违的、最渴望的关怀。”

“为何,你为何要替她挡下?”

“这个女子并非泛泛之辈,你杀了他,一定不会好过,至少眼前的人不会放过你。缘起缘灭皆由我,我清醒过来,便是为彻底终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所犯的罪孽,当由我承受。阿姐,生命最后一刻,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你、你唤我什么?由儿,你终于原谅我了!”

“对不起,太迟了,倘若我能早些打开心扉......”

“不,是阿姐的错,是我没有勇气与你相认,想着天长日久,总会有机会的。”

“千年以来,每当我眺望河汉,望见开阳星身边那颗辅星,便知道有人一直在守护着我。不曾想到,果真是阿姐,我生前虽寡亲缘,但有你千年朝夕相伴,别无他求。一辈子杀害成千上万的无辜众生,而今心中夙愿已了,我也该到偿命的时候。”

“由儿!”

云遥默默望着两人,卫由转头道:“她并没有作恶,你们要得到的星蕴也与她无关,放过她。”

云遥埋首,依旧沉默不语,此时,身后的人也渐渐醒来。

卫襄抚着怀中弟弟的脸颊,泪水顺流而下,融化飘落的冰霜。卫由握起她的双手:“阿姐,你的余生要好好活着,找一个归宿,我虽不在,也会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永远保佑着你。”

“由儿,别再说了,你一定还有救,我这就带你离开。”

“我们回卫国好不好,我一直都将北极冰雪,当作故乡盛开的梨花,我好想再看一场。”

“傻弟弟,卫国早已不在了,不过,故乡的梨花一定还在,阿姐带你回去看。”

此时,雨蝶也执伞自摇光星宫赶来,望着满身伤痕的他们难过不已。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万幸历经重重劫难终又团聚,三人谁也不曾离开。

“你们还好吧。”雨蝶轻声道。

云遥微微点头:“嗯,一切都过去了。”

冰天雪地中,姐弟两人相偎而行,可未曾到达视野的尽头,男子便全然倒下。

那个失落的背影将他抱起身,仰望天际,痛彻心扉的呼唤迎风飘来,云遥追上前去,停留在几步远的距离。

“请节哀!”云遥大喊,“再过不久,你会彻底失去北极星赋予的力量,还能否走出这片冰原?不妨与我们一路,待这场浩劫平定之后,我送你们回到故土。”

卫襄回眸道:“多谢,不劳挂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带他回家。至于你们,还是为自己的前路想想,听我一句劝,回头罢。”

“你说什么?”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怎可能回头?”

“因为你们不可能打败天枢星神,便也永远无法拿到最后一颗星蕴。”

“我不明白。”

“听着,”卫襄背对三人,庄重地说道:“北极星宫最后一位,是上古神话中的勇士,就算余下六宫所有星神合力,也非他的敌手。”

三人一颤,顷刻间,犹如一团乌云笼罩在心头。

“只是,奇迹也不无可能,至少你们是对的,是为天下而战。其实我已不配再多言语,若相信奇迹,便一直走下去好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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