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点拙劣的招式,不可能伤我分毫。我亦心存善念,不愿你永受痛苦折磨,这便一击超度,千霄玉宇!”
赤龙一声高喝,但除此之外,他仍纹丝不动,盘膝而坐悬浮于空,只见大殿中青光波纹再次抹平,一缕缕如刀锋剑刃劈来。
炎钧身中数百道光芒,鲜血遍布全身,却依旧顽强挺立着,当他模糊了双眼,大略望去,才看出这些热流光晕并非四处飞散,而随韵律舞动,隐约正是北斗七星的模样,挡在赤龙身前。
“星阵……既然他守护天玑星,这第三颗就是他的星命点!”
炎钧祭出长枪,使尽浑身解数一枪刺去,击中阵法图案上的天玑星辰,周遭一切忽而停止,但随后,却又出现更加强大的气息。
炎钧无法承受,长枪打落,他也重重摔下。但就在此时,赤龙却自己撤去了星阵,两脚踏地,手握短剑置于身后。
炎钧抬头望去,赤龙已走近眼前:“你不是凡人,否则中了我的‘千霄玉宇’,早已焚为灰烬,就像被星轮挑中的那些人一样。你非但不灭,还能沉着看出我的星命点,虽然你境界太低,即使看破也无用,但你却是第一个做到者。”
炎钧无言以对,看着对方毫发无伤的姿态,心中惶恐阵阵,而赤龙又端详片刻:“你有伤?陈年旧伤,莫非你是为了治愈自己的伤势,才开始修行火?”
炎钧缓缓起身,无奈笑道:“不亏乃火系大成者,你是第一个看懂我的人。”
“你自废所有修行,或许我可饶你一命。”
“别以为你是神火宫的始祖,我便会恭敬地唤你一声,任你号令。真要论年纪,该俯首的人是你,我也不愿自己失去理智,陷入疯魔,但为了痊愈,不得不修行。”
赤龙道:“如此,我更不能放过你。”
“可我想知道,是怎样的过去,让你有这不可理喻的心念。你就算因厌火国灭而憎恨燧人部众、神农子孙,也不该牵连世上无辜的人。”
“厌火……”赤龙一声苦笑,“厌火国正是我亲手所灭,对世上任何人无所怨恨。”
“什么!”炎钧惊呼,“你、你不是厌火国人!”
赤龙道:“不错,史料中所载无虚,真正的厌火国百姓,貌似猿猴,他们是女娲大神创造人族前捏出的失败之物,不过,却有口吐火焰的异能。”
“你又是何来历?”
“我的族人,居住在这严寒无比的北疆,上古时代,远比今时更加寒冷,族中有老有少,不可能迁移至春暖花开的南方,只有火才能挽救我们,可萤烛之火依旧远远不够。于是我孤身一人闯出冰天雪地,去海外寻找传说中的厌火国人。”
赤龙长叹一声,接着道:“我于此地拜师学艺,一待便是数年,因为天资远胜,很快就超过他们所有人,可当我正要离开时,却被卷入争斗中。有一只魔兽名为祸斗,以火为食,厌火国人能带来无尽的火源,只是火苗太弱,全族皆被囚禁才能勉强令其果腹。此事本与我无关,可他们跪下相求于我,望我解救,我念及恩情,遂与祸斗一战。”
炎钧问道:“你不只杀了祸斗,也杀了所有厌火国人,却是何故?”
“曾经我也不明白,那一刻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将烈火焚毁一切的模样,当作一幅美景赏阅着。万幸彼时,三界秩序尚未建立,九天之上无人窥查,我所做之事也可瞒过,当面对世间质问,我谎称自己才是真正的厌火国人,一切皆乃祸斗之乱。然而当我回到故土却迟了一步,或许是因果循环,一场暴风雪淹没了全族人,其中也有我的至亲。”
忽而燃起的璀璨火光,让炎钧直遮双眼,只听得眼前人盛怒而不甘地说着:“我恨这冰天雪地,从那一刻起,我誓要修为大成,融化世间所有冰川,后来我听闻有一件至宝位于蛮州神农部众手里,名叫炽火琉璃。”
“于是你谎称祸斗与他们有关,实则欲抢夺宝物。”
“对,数千年前即使是他们,大多也只会以火取暖、照路,未曾想过火有如此大的威力,我突然的袭击无可阻挡。但就在将得手之时,却不想炎帝手下有一位名叫祝融的人更在我之上,我与祝融大战惜败他手。我不甘认罪欲舍命相搏,突然望见被我焚烧的数千里原野上有一条河流,河畔盛开着瑰丽的奇花。那一刻我神智恍惚,像是看到我的族人们也住在了此地,败局已定,我不愿再连累无辜花草,怀着憧憬自焚。”
炎钧一声哀悼,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赤龙道:“身故后,帝君念我除祸斗有功,寻仇亦有情可原,却不知我恶行,封我为星神。当我回首过往,才明白原来火是罪恶的根源,因而我要将功补过,扫清世间玩火之人”
“一派荒谬!”炎钧喝道。
“荒谬?你告诉我,火究竟带来了什么?肆意剥夺冤屈的生命,让本应寂静的深夜充斥着罪恶,人也不必多此一举,猎物烹后才食之。”
“若有心作恶,一切都可成为利器,而人族走到今日,离不开火的运用,相信以后更甚。虽然我也恨之入骨,它带给我不休的伤痛,我更不会悲悯那些死去的弱者,但既然犯到我头上,必定不会束手就擒。”
“说到底,你也不过还是想活命罢了,可惜,你今日必死无疑。”
“业火会让人一时躁动,但你此刻这副模样,定不止与火有因。多说无益,我会拿到你的星蕴,用胜负告诉你对与错!”
炎钧浑身亮起空前灼热的火焰,而另一边,赤龙再度盘膝而坐,施展“千霄玉宇”,冷漠道:“你没有劫火境界,就算看破我的星命点也无济于事。”
突然,火焰自八方而来,汇向七星阵中第三颗,炎钧全力一声怒喝。
“万物归烬!”
顿时,阵法瓦解,自天玑星开始破裂,许久,大殿重归平静,可赤龙却并未受何损伤,而这已是炎钧最大的努力。
赤龙手握短剑重回地上,露出诧异的目光:“我竟如此小瞧了你?虽只有短短一瞬,但确乎已无限迈近劫火,如此修为若不除去,他日必像曾经的我一般。”
炎钧再次起身,一记龙炎波突袭,一时间,他有心也已无力再施展更强的招式。
却只见飞去的火龙被师祖一掌挡下,盘旋于手中,变作十条轰向炎钧。
“炫龙震天!”
十道火龙呈柱状环绕,光芒盖过一切,曾经不可一世的炎钧,终于体会到至高至盛的火焰,发冠落地,蓬乱披肩,一身华丽衣物被焚烧得尽是斑斓,即使曾经因大意而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也从未这样狼狈过。
“这是......”炎钧喘着大气。
“你施展的所有招数,都是当年我亲手创下,想不到千百年后已化简为这般。也罢,弥留之际,让你有一番真正的见识,不论你如何出手,我都将用进阶后的招数加倍奉还。”
炎钧露出难以置信的面容,迟疑片刻,忽然再度发难。
赤龙以为又将以龙炎波挥来,遂再度施展“炫龙震天”,可是,却见炎钧幽光大盛,身后俨然一只巨龙盘旋,这一景如此真实,远远胜过寻常世间绘出的图案,仿佛刻在骨里的印记。
龙吟声似山呼海啸,两人的出招轰然相抗,这一次,炎钧竟处在上风,令师祖瞠目结舌,眼看着灰暗的光柱不断残食着火焰。
忽然,炎钧一口鲜血喷出,当即溃败,赤龙缓过气息发问:“你究竟是谁?”
他闭着双眼默不作声,赤龙接着道:“你身体里两股气流并不能兼得,以你所受的火伤,若催动与火无关的力量,只会受烈火焚心,令伤势加剧。”
炎钧一抹嘴角鲜血,咬牙切齿,可血流不停,如此重的伤势,不仅折磨着他的身躯,摧毁他的气度,还有心中的绝望。
“可恶......本以为这些年身子痊愈不少,功力恢复许多,又经重重历练,对付一个小神不在话下,没想到,会遇上他......”
“都结束了,等待你的唯有静静死去。”赤龙收剑,归入鞘中。
就在这时,烈风扑面而来,火红的光芒熊熊燃烧着,炎钧再度起身,横亘长枪:“我还没有领教过你的所有招式。”
“你!”
“原本只是陪朋友走一遭,没想过为卑渺的世人伸冤,可既然你定要我死,也当无所保留,舍命而战。”
赤龙捋一捋面容正中的八字胡须:“虽不明缘故,但如今看来,你还有不可估量的、未觉醒的潜能。我若再不施展全力,恐怕是在传道与你,让你越战越勇,既然这样,我将倾尽所有,也让我看看你临终前最后一招,究竟有怎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