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扬才刚离开,忽然一位少女从殿外急匆匆地跑来,大声喊叫着:“二哥,快来陪我斗鲲!我抓到一条上古巨鲲,有五斤多重呐,快把你养的三条拿出来,三个一起上。”
青隐道:“什么叫三个一起上,鱼又听不懂话,你让它们怎样就怎样?”
“一个个也行,不过八成不是对手,快点呀!”
“二哥养的鱼都被你二嫂给炖了。”
“什么?”
“母亲最近想喝鱼汤,她为了孝敬婆婆,一条也没剩下。”
“真没劲,我那五斤多的上古巨鲲岂不是没有敌手了。”
“小妹,有贵客到临,别添乱,去找别人玩耍。”
“不!你们一天到晚都说国务繁忙,可这碗大的青丘山哪有多少事?”
青木道:“好了好了,二哥无暇,三哥陪你去斗鲲。”
“这还差不多。”
少女跟着青木离开了此地,青隐道:“让各位见笑了,这是我家小妹,青丘国最小的公主,唤作青梅。另外,三弟他一向如此冷傲,尤其对外人更有戒备,还请多多包涵。”
雨蝶微微摇头,此时,靳天生仿佛丢了魂一般,两眼直望向殿外,盯着小公主远去的背影。剑心有所察觉,低声问道:“看什么?”
靳天生支吾着:“我……似乎发觉自己,像是坠入了爱河……”
“不怕一口吃了你?你猜她有几条尾巴?”
“我看到她的时候,忽然觉得人、仙、妖什么的,像是也没这般重要……”
青隐道:“诸位请随我来,我带你们于青丘一览。”
岛上开满了奇花异草,凡中土春时所有,此地皆能得一见,雨打浮萍,清风阵阵,好不畅快。
“我们此时位于群山南面,山北产玉,山南产青雘。青雘是一种碧绿的石头,就像眼前这一片。”
剑心道:“此物倒是头一回得见,不知能否为铸剑之材,想冒昧取走一些。”
青隐道:“它质地柔软,多作涂饰之用,于冶炼恐怕难有助益。”
雨蝶道:“殿下,看来古籍中对青丘的记载的确并非子虚乌有,其中大多当真如此。”
“应是很久以前有缘人到访。但如今也并非全然无误,当初此地距神州以东不过三百余里,可经过数千年漂浮游移,仿佛已远在天涯。”
“不错,因此后来也很少再提‘青丘’二字。”
众人沿着溪流来到一座湖畔,青隐道:“此乃翼湖,是青丘山下最大的湖泊,英水流经此地,而后汇入大海中。”
炎钧问道:“这湖中莫非真有一种名为‘赤鱬’的鱼?”
“正是,岛上除去我们青丘狐族,最多的便是灌鸟和赤鱬,赤鱬是非常珍贵的鱼,食之可解百病,然气味不佳,故而轻易不捕。”
云遥道:“你们所聊这些都是从哪里看来的?”
“你问那个写《青丘记》的小子不就知道了?”炎钧正说着,一转身,只见靳天生好似沉浸于这片景致,与几人却是渐行渐远。
炎钧接着道:“《南山经》中说,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等等!如鸳……”
“公子有何疑虑?”青隐问道。
“我们认识一位老姐,正唤作‘如鸳’二字,会不会与青丘有何缘故?”
“一个名字而已。”
雨蝶道:“临行前她曾托付我,若遇青丘,多多留意,难道只是巧合?”
“向往我青丘之辈不可胜数,或许正是从《山海经》中看到此句,才取这两字为名。”
“可能如此,我还以为她亦曾是青丘人。”炎钧道。
云遥道:“你想太多了,大叔不是说过,如鸳姐以前叫王桂香,后来才改名的。”
“你信他的话,牛都能被吹上天去。”
雨蝶站在岸边俯瞰湖面:“话说,湖中为何不见一条赤鱬,莫非古籍中所载有误?”
“其实是因最近几年,赤鱬越来越少,国中已严令禁止捕杀,可仍无法阻止它们的衰减,我们也甚是苦恼。”
林涧传来啼哭声,却是小公主青梅又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一身轻纱罗衣被扯去一道口子,众人迎上前去,青隐问道:“小妹,怎么了,谁欺负你?”
“我斗鲲时离得太近,被鱼扑出水面咬破衣服,三哥回去替我拿新的,可我这一件是最宝贵、最喜欢的。”
“不是提醒过你,那些鱼太凶猛,多加小心,怎么不长记性?”
“哼!讨厌,你不安慰我,还责怪我。”
“好了,不说了。”
远在一旁的靳天生本无心理会众人,然而望见小公主的倩影,立刻拔腿凑上前去。
云遥瞅着衣衫直瘪嘴:“着实宝贵,丢了多可惜,缝补一下还能再穿。”
青梅道:“我才不要,缝缝补补多难看,谁瞧不出来。”
“绣个图画不就好了?”靳天生道。
洛轻雪白了一眼:“说得容易,我都不会,你会?”
“我会呀!我是写书的,当然要了解风土人情,学十八般手艺,别说绣花,还有什么木工、金石,玉雕……我样样都行。”
青隐道:“那阁下以为这件衣裳该如何是好?”
“这纱衣薄如翼,白如雪,若是以金丝银线在缺口处绣一幅龙飞凤舞的图案,一定相得益彰。”
雨蝶道:“殿下,既然总要丢弃,不妨且让他一试,说不定真有奇效。”
“那就劳烦了。”
“快随我来,丫鬟房中有针线!”说罢,青梅拽着靳天生扬长而去。
云遥笑侃:“这针线活,没有人跟去学学?”
“看我做什么,找死?”洛轻雪瞪眼道。
“诸位请继续往前。”
翼湖中央,水面耸立着四座白玉石像,正中是一长者,三位女子分散而立。
炎钧问道:“这几座石像是……”
“正中央便是始祖,他曾是女娲大神的坐骑,后来受封于青丘山。位于始祖身前、左、右的,分别是他由长及幼三位爱女,长公主天资最高,本该继任青丘王位,然而一心向往人间,远去中土再无归期。不久后,次公主也离开青丘,嫁与人族禹帝为妻,后世称之青丘涂山氏,而最年幼的公主,便是我们如今青丘狐的先辈。”
“原来如此。”
洛轻雪道:“身前那位就是长公主?我看她的容貌还真与如鸳姐有几分相似。”
炎钧道:“她可没穿过如此厚重的衣裳,裹得这般严实。”
青隐道:“长公主若还在世,已有数千岁了。唉,尘世中几多纷扰,如何能比青丘之地,却仍拦不住痴人们前赴后继,未曾见谁悔过。”
几尊石像下突然溅起一缕浪花,一条飞鱼落在岸边,青隐惊呼:“赤鱬!”
雨蝶拾起鱼儿,细细瞧了瞧:“这便是赤鱬?果然,虽无人的面孔,但也很像……它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我们青丘一脉居于此地数千年,也无法听懂赤鱬的话语,姑娘竟能得知?”
“确有一些,更像是,我能听到它的心声。”
“以我所知,洞悉万物是一些古神才具备的能力。罢了,既然如此还请姑娘相助,听一听它们为何濒临灭绝。”
雨蝶闭目聆听,片刻后起身,将鱼放生在小石塘中,未曾丢至湖里。
“它说是因为近些年,贵国上下常捉一些凶猛的鱼丢至岛上的湖泊、溪流,才变为如今这般模样。”
“是斗鲲所致?有些人捉回鱼来,养两三天就丢弃掉,看来正是因此害赤鱬遭受大难。”
“不错,那些海中鱼本无法逆流而上,但若是被捉来此,便可生存下去。鱼儿本无过错,可贵国子民凭一时好恶,破坏了其中衡道。”
“我随后便嘱咐下去,命举国上下前来打捞海鱼,今后谁也不准斗鲲。”
炎钧道:“恕我直言,贵国这习俗早该丢掉,否则迟早哪天会摊上大事。”
“公子有所不知,此地不比中土,我们虽为狐中大能者,但论寻常智慧还是无法与人相提并论。你们也瞧见这里屋舍简朴,巧匠之术难以广布,更造不出许多泥塑玩偶,亦没有诗词戏曲,百姓们闲来无事,总要有些乐子。有一日,不知哪个天杀的看海边两条鱼为夺食而厮斗,竟然看入了迷,从此岛上便有了斗鱼的喜好,还取名为各种鲲来显威风,轻则图乐,重则下彩头赌输赢,我对这低俗之举,从来嗤之以鼻,极力劝阻仍是徒劳。”
“真的?”洛轻雪两眼直盯着他:“之前分明听小公主说,你也养了三条?”
“呃,我虽为皇子,也要与民同乐,不可太过疏远嘛。既然劝阻无果,就只能跟着斗一斗。”
雨蝶见时机正合适,微笑道:“殿下,方才那位与我们同路的凡人名叫靳天生,他不仅会各种巧工细活,最重要的是还会写书、说故事,若是小住一段时日,相信定能为贵国带来不少。而我们也可放心前去东海深处,不知您意下如何?”
“自然最好,不过,你们打算继续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