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了女娲神境便是昼夜难分,不过折腾许久终究累了。因为不敢去那座诡异的寨子,几人便在林中歇脚,生火之地不远处便是一棵粗壮的古木,背靠大树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中,这片凤凰林中或许再无另一棵能与之相比。
星萝问道:“你们真的不饿吗?我突然灵机一动,把剩下的烤虫子都风干了。”
“不要,我们已经吃过干粮了。”云遥道。
“哼!没油水,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一阵轻风吹来,眼前的草地微微拂动,“幽语”果真发出阵阵低吟声,不过风越来越大,其声渐渐有些哀怨,雨蝶望着眼前这一片风景,也不免心中惆怅,神色凝重。
见她这般,星萝关怀道:“祝姐姐,你怎么了?”
“头一回听到‘幽语’之声,确如书中记载的那般,看见这一片凤凰林,虽然花已不在,仍不免想起一个与之有关的故事。”
“是什么故事?”
雨蝶缓缓道:“古书记载,很久以前,极西方的卫罗国有一只灵凤,能幻化为人形。国王有一位长女名曰配瑛,王女对这只灵凤十分喜爱,常与之相伴。过了几年,忽然有一天王女竟怀有身孕,王一怒之下斩杀了灵风,埋在长丘林中,之后王女诞下一名女孩儿。有一天,她因为怀念灵凤,来到长丘林中,咏歌曰:‘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王女的歌声感动了上天,灵凤突然间死而复生,带着王女一同飞去九天之上。”
云遥道:“好悲凉的故事,幸而他们最终在一起了。”
“其实……”炎钧埋着头,两眼无光地说着,“据我所知,最终灵凤并未活过来,是人们总向往着美好,所以在最后凭空加上两句。”
“你又知道了,那书是你写的不成?”洛轻雪道。
“我可没那种无聊的嗜好,不过只有创世初的第一代生命才有重生之能,死而复生这种事,于我们来说永远是梦,或堕入轮回,或形神俱灭永散于天地。”
“也是,”云遥道,“倘若死生之间真如儿戏一般,当年玄清师伯也不会有如此执念……那这个传说真正的结果不就是……”
炎钧微微点头:“王女没有等到灵凤归来,不过她的思绪和泪水染红了长丘林,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从此世间便多了一种草木名为凤凰树。凤凰花生来便寓意着相思、别离,犹记得两句诗词——‘遥相思,草徒绿,为听双飞凤凰曲’,若眼前这片凤凰林正开得绚烂,加上地上的‘幽语’,便正是所描绘的一番景貌。”
这个平静的夜晚,几人相继入眠,云遥本该守着夜,然而方才的话语和眼前一幕,让他即使未曾经历过,心中也是有些沉闷,两眼朦胧,丝毫提不起精神。
渐渐合上眼,可当猛然一睁开,却是惊得目瞪口呆:林中的树梢开满了花朵,火红一片,与树下的草地相映成趣,晚风奏出细细声响,好似凤凰鸣叫。
“快起来!快起来!”
云遥赶紧叫醒身边几人,人逐一清醒,可见此一幕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故而云遥道:“你们谁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话音刚落,随即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疼得云遥破口大骂:“谁呀!说打就打,也不让我准备!”
“准备好了就不疼了。”洛轻雪笑道,“醒了没?”
“看来不是做梦了,可这是怎么回事?”
雨蝶道:“小心为妙,虽然目前尚未察觉出杀气。”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低语,像是出自前方的林中,不知何故,火红的花瓣不断飘落,几人沐着花雨一点点靠近,拨开夜色,只见一男一女在凤凰树下互相依偎着,而男子口中正念念有词。
“江南弄,巫山连楚梦,行雨行云几相送。瑶轩金谷上春时,玉童仙女无见期。紫露香烟眇难托,清风明月遥相思。遥相思,草徒绿,为听双飞凤凰曲。”
“炎钧,这不是你之前刚念过的几句?”
“小声点儿,你个白痴!”
“谁?”两人忽然一惊,陌生女子警觉地转过头问道。
雨蝶无奈地回答:“抱歉,我们是赶路之人,路过此地本无意打扰。”
女子打量了一番:“原来是这样,可恕我多问,此地难见常人,你们究竟为何而来?”
星萝道:“是来找我的亲人,不知二位可有见闻?”
“什么样的亲人?”
“我娘,不过我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名字。”
“抱歉,应是爱莫能助。”
雨蝶道:“二位郎情妾意,佳偶天成,可先前却吟诵那样哀伤的词句,似有些不妥。”
男子答道:“前路渺茫难知,虽说一死也无惧焉,但终怕会像王女和灵凤一样多磨。”
“罗大哥,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村长和大家一定还在等我们。”女子一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另一手拽着男子的衣襟。
“星儿,不急呀,这凤凰花漫天飞舞之景实在难见,这几位也不像是坏人,大不了我们另觅一处。”
“罗大哥……”星萝突然上前急问道:“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全名是……”
“姑娘,实在抱歉。在下有些苦衷,无法透露名号,几位若有意结识,就叫我罗生好了,身边这位是我的妻子凡星。”
雨蝶领着几人回了一礼,问道:“这里的凤凰花是何时盛开的?先前来时未见此景。”
“几位一定是迷路了,这里的凤凰花终年不败,除了娲族领域,神境中仅有这一处不受毒瘴侵扰,能照到阳光之地。”凡星姑娘回答着。
炎钧道:“仅有一处?会不会说得太绝对了。”
罗生道:“确实如此,这里没有谁比星儿更了解。”
几人谈话间,山顶上走下来一群人,老老少少,领路者是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翁,雨蝶顿时谨慎,微微侧着头低声提醒:“当心,有妖气。”
炎钧道:“无妨,妖也分善恶黑白,何况他们还未露面,我便感受到了气息,这些妖加一块儿应该也不够我们打。与之相比,我更在意身边这位凡星姑娘。”
老翁道:“凡星、罗生,你们看个凤凰花为何看这么久,将来还有的是机会。”
“石先生,我们不久后便打算离开了。”凡星道。
“我说过,此事休要再提。快回来,今晚怎能少了你们……咦,这几人是谁,是来抓你还是来抓他的?”
罗生笑道:“村长别担心,他们只是过路人,应是在此地迷路,无处歇脚了。”
“原来如此,老朽看几位都是面善之人,我们村子正在庆会点篝火,几位远方的客人一起来热闹热闹?”
云遥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山顶那个村子,叫凤凰寨?”
老翁笑道:“哈哈哈,正是此地,不过我们村子不叫凤凰寨,叫‘凤凰长鸣’,老朽是这里的村长石老汉,我身后这边是狐媚、柳翁、虎头、黑鸦、春桃、蝶依……”
石先生一个接一个点着,几番劝说盛情难却,几人互相望了望,也想明白究竟怎样一回事,最终还是跟着大路人马走向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