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被宴请的四人,一番品尝后皆对这手艺赞不绝口,连云遥也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然而在欢声笑语中,机敏的他却察觉出一丝异样,门外隐隐有些动静,那个本该离开的人或许还未离开。
云遥捂着肚子站起身,如鸳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的菜有哪里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有些憋不住了,我去趟茅房。”
“在后边……你去大门外做什么?”
推门走出来,见吕长歌果然还在,坐于石阶上,倚着门框喝着酒。
“大叔!”云遥悄声喊道。
“你怎么出来了?”
“我藏了个鸡腿,给你带的。”
“好孩子,没白疼你。”
云遥从袖中取出一只鸡腿,眼看两人的手离得越来越近,忽然冒出一个身影拦在中央,抢过鸡腿,直瞪着云遥。
“如鸳姐!”
“回屋去。”
云遥捂着额头离开,如鸳挥着手中的鸡腿,对吕长歌道:“嘴馋了是不是?喂狗也不给你吃!”
说罢奋力一挥,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那只无辜的鸡腿扔进了漆黑的夜空里,重重摔上房门。
吕长歌叹息一声,知道今晚已无盼头,也撑着门框起身,缓缓离去。
再回到屋中时,只见两位姑娘紧挨着窃窃私语,如鸳难免好奇道:“两位妹妹在说什么?”
“没什么!”背对着她的洛轻雪恍然一惊,随后微红着脸道:“祝姐姐,你来说好了。”
“我?不行不行!”却不想雨蝶的脸更是红了几分。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何必如此害羞呀!”如鸳笑着坐回原位。
洛轻雪清了清嗓子,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探过头问道:“如鸳姐,你是一个人吗?”
如鸳忽然一震,心中暗念:“他们已知我非人?不可能,我藏得这么深,他们这点修为怎会得知?”
“如鸳姐,你是不是一个人?”洛轻雪又催促了一句。
“我……”
“别问了,这还不够显然?”雨蝶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你知道了?”洛轻雪道,“可我还是不知呐!”
炎钧道:“还用问?这般神情,自是孑然一身羞于开口了。”
“你们在说什么?孑然一身?”如鸳疑惑道。
“就是问你有无夫婿呀!”
“唉!”如鸳长叹一声,“原来是问这个,我自是独身。上一任夫君,应是第五任,已经去世很久了。你们问这作何?难道想给我说媒不成?”
洛轻雪笑道:“不瞒你说,还真是有一人选。”
“谁!是你们的同门?还是昆仑别派的弟子?”
“他,他不是昆仑弟子。”
“那是长老?长老也不是不行,就怕道行不够活不了几年了。我可是还有大把年岁来风花雪月呐。”
洛轻雪勉强道:“他不住昆仑山上,至于道行多高能活多久,我也不太清楚,恐怕得当面问问。”
“别废话了,何时把人领来让我见一见?”
“也不用领,你见过。”
“我见过?到底是谁,快说。”
“就是住在你酒馆旁,杂货铺子里的那位……”
“什么!”如鸳起身一拍桌子,一桌的酒杯、碟碗顿时抖上两抖,“你们这是何意!睁大眼好好瞧瞧,那老骗子哪里配得上我!”
“如鸳姐,你先别生气嘛!”洛轻雪连忙起身安慰,拉她重新坐着,“我们当然知道他配不上你,可如今瓜田李下难免有些闲言碎语,再说你跟来此地不就是想让他给个交待?”
“交待?”
“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洛轻雪突然埋下头,脸红得彤彤的:“大雪山上,我昏迷不醒的那一晚,你们俩彻夜未归。第二天,山下有人说亲眼看见你在追杀他,当时我们便猜到了。”
“猜到什么?”
“哎呀,你非要我说出来不成?女子家还是名节重要嘛,如鸳姐,事情都这样了,你就眼光放低些,跟他凑合了好不好?至于他那边你放心,他要是敢不娶,我把他手脚卸了!我这辈子最恨那些没担当的男人。”
“噗!”云遥突然往前一趴,口中食物喷了一桌,神情异常难过。
“怎么了你?”炎钧问道。
“鱼刺……卡喉咙了……”
“这么大个人,吃东西能不能长点心?”炎钧一边责备着,一边替他捶了两下。
此时,如鸳只觉得欲哭无泪,无奈地仰天喊道:“小祖宗,你们误会了!那晚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追着他跑遍了半个神州。”
洛轻雪惊疑道:“可无缘无故你为何要追杀他?”
此刻如鸳也被逼得心急,没再多想,扯着嗓子脱口而出:“因为他杀了我丈夫!”
这一夜如此平静,难得隔壁酒馆里只摆了一桌,没有杀猪一样的喧闹,吕长歌躺在炕上十分惬意。
然而没过多久,却像是做了个噩梦,梦见几只魔爪朝着自己伸来,只是没有掏心挖肺,而是抬脚、捏脸、揪耳朵。紧接着,把自己扔下山崖,重重一摔摔醒了。
铺子中,四人围着墙角,脸上愤怒的愤怒、吃惊的吃惊,还有人带着不少疑虑。而角落里,刚被摔醒的吕长歌抱头蹲着瑟瑟发抖,身前一块木牌,那是洛轻雪刚从后厨里取来菜板,借云遥的破铜剑刻了一个“死”字,而后又穿一根麻绳挂他脖子上。
“我早就猜到,一定犯了事,才从中原躲到这里,可没想到竟然还杀过人!”洛轻雪气冲冲地叫喊道。
吕长歌蜷缩着一言不发,想闷一口,酒葫芦却已被收走了。
炎钧道:“大叔,你这样拖下去毫无用处。老实交代,或许他们还可以从轻发落。”
“急什么!你先让我想想。”吕长歌道。
“这还用想?你又打算编故事?”
“没有,上了年纪记性不太好。”
“快说!”洛轻雪大吼一声。
雨蝶道:“你们先别冲动,不管他犯了何事,毕竟这般年纪了。”
“祝姐姐你别管,这事交给我们了。”
眼看洛轻雪就要从锦囊里取出锤子,吕长歌顿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是杀了她丈夫,但我没做错。”
“你说什么?”
“都是那狐……老胡他咎由自取。”
“老胡?”
“你们有所不知,她的丈夫姓胡名大郎,村里的人都称老胡。这个老胡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为谋钱财残害一家五口。”
“这与你有何干?”
“我是县衙里的捕头呀,捉拿凶徒却碰上他负隅顽抗,危及旁人性命,所以就将他给处刑了。他的遗孀蛮横不讲理,诬赖我的名声害我丢了饭碗,还要习武向我复仇,后来我修道她也跟着修道。洒家好不容易躲到这镇上,结果上次陪你们去蜀中遇到了这个老冤家。”
“这么说还是我们拖累了你?”云遥道。
“可以这样说。”吕长歌微微一笑。
“可当时你听到‘如鸳’二字为何不跑?”
“我哪里知道是她?她以前又不叫这名字。”
“那叫什么?”
吕长歌思索片刻,理了理身前刻着“死”字的木牌:“她原本名叫王桂香,人称村头王寡妇,求仙问道之后才改名如鸳。”
“原来如此,这样一切便都能说通了。”云遥点点头,“大叔,对不起,我们不仅连累你被找到,还误解了你。”
洛轻雪道:“先等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里屋有一只大箱子,箱底有一件衣物一顶帽,是我以前当捕头时穿的。”
一听这话,炎钧立刻闯入里屋翻找,不一会儿果然取出这两样来:“洛爷,我没当过差,你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我也只知沙场上的事,看着倒不假,可总觉得料子小了些。”
“洗几回就缩了,都赖那狗县令,这点料子钱也要省。”吕长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