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先后入座,鸿小灶连客气一声都没顾得上,袖子一翻,伸手就抓,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桌子上的饭菜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一股脑的倒入五脏庙里。
少女愣在一旁看直了眼,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老者却是笑笑,并没有在意。反倒是拿过一只饭碗,端起桌上的新酒坛子,一把拍开封泥,倒了满满一碗。
恰逢此时,鸿小灶突然哼唧一声,原本嘴里就塞得满满的,此时眼睛瞪得溜圆,脸也涨的通红,一手捋脖子,一手拍胸口,看起来非常痛苦。
“爷爷!”少女见鸿小灶如此摸样,顿时有些惊慌,忙叫身旁的老者,老者却摆了摆手,笑道:“不叫事,噎着了。”
说话间,伸手把刚倒满的白酒碗,递给了鸿小灶。
鸿小灶一见老者递过一碗水来,接过便忙往嘴里灌,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
随着酒碗见空,鸿小灶接连大口的吞咽,似乎是已经好了。他不再去拍胸口,却弯下身子,扶着桌沿儿,脑袋探入桌底,剧烈的咳嗽起来。
“爷爷?”灵儿指着鸿小灶,言下之意不是应该好了么,怎么这人看着还是不对。
老头一脸的神秘莫测,仿佛全然尽在掌握,点头平和的说道:“正常,没喝过酒。”
少女见老者的表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无奈的指了指桌子上的铁壶:“爷爷,壶里有水……”
老头嘿嘿坏笑一声,表情玩味道:“我知道。”
少女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她连忙拿起一只碗,倒了满满一碗的清茶,走过去,轻轻拍打着鸿小灶的后背,柔声问道:“你好些了么?要不要喝点水。”
鸿小灶颤抖着从桌底爬了出来,此时已是面色通红,也不知是被噎的,酒呛得,还是臊红的。
他接过水碗,咕咚咕咚灌下,一碗水喝完,这才好受了些许。少女一把拉着他的胳膊,柔声道:“走吧,我带你去擦擦脸。”
此时的鸿小灶别提有多狼狈,一脸的鼻涕眼泪,肉屑饼渣,他顺势起身,向老者招呼道:“大伯,我去洗把脸再过来。”
他先前先是噎的半死不活,随后又咳得七荤八素,哪里知道老者所做的小动作。只记得老者交代过要叫大伯,便这么从着叫了。
高大老人此时已是一副慈祥和煦的态势。只见他正襟危坐,微笑看着鸿小灶,道声:“去吧,去吧。”全然不是先前调皮的模样。
少女白了爷爷一眼,便拉着鸿小灶,走回先前那间瓦房。
入了房门,少女让鸿小灶在旁稍候,利落的将门口水架上的面巾取下。在水盆里轻揉了几下,随后拿出水面,只见其手上青光一闪,面巾周围登时泛起一层水雾,面巾已是半干。
将面巾递给鸿小灶,轻声道:“擦擦吧,水是我刚换的,很干净。”不知为何,声音却比在外面的时候小了许多。
鸿小灶接过面巾,闻到那面巾上有淡淡的花香,这香味还有些熟悉。
他也来不及细想,忙用面巾将脸上简单擦洗了一下。随后拿着面巾,打算自己去洗,却被少女很自然的接了过去。
眼看着少女正在认真清洗面巾,鸿小灶站在原地有些讪讪然,也不好这么干站着,于是想着找点话题聊。
“我叫鸿小灶,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温雅秀美,面色原本恬静如水,没想到方一听得鸿小灶说话,就羞红了脸。只见她手上动作不自觉快了一些,微微低下头去,答道:“我叫宫青灵,小鸿哥,你叫我灵儿就行……”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更是没了声音。
鸿小灶心说这女孩好生奇怪,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害羞了?
“灵儿,你见过我阿叔么?”
鸿小灶本就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少女竟然点了点头,认真答道:“见过几次,阿叔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言罢,竟抬头偷偷看了鸿小灶一眼,与鸿小灶四目相对,又忙红着脸低下头去。
鸿小灶只道是对方容易害羞,并未深想,便继续追问道:“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少女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也不敢抬头,只是一味的用力搓洗面巾,那面巾都快要被搓碎了。
此时听得小灶所问,她心里顿时一松,细想了一下,这才缓缓答道:“应该是前年入秋,阿叔来找爷爷喝酒,在这住了几天便走了。临行前爷爷问他去哪,他也不说,像是有什么心事。我记得当时,阿叔最后是向西南去了。”
鸿小灶一听,心说大概是了。此时已是暮春,阿叔最后一次离开,便是前年初秋。日子对的上,和村里长辈所说的方位也大致对的上。随即想到什么,好奇的问道:“你叫我阿叔也是阿叔。可你爷爷又说我该叫他大伯?那咱俩应该是什么关系?怎么论?”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少女闻言手一抖,面巾便掉在了水盆里,她羞红了脸抬起头来,娇嗔道:“小鸿哥哥你怎能百般戏弄人家!你坏!不理你了!”便自顾自跑出了门。
鸿小灶愣在原地好一阵子,心说这姑娘是怎么了?虽然长得极为好看,脑子却好像不大好使,神经兮兮的。
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懒得理会。正要出去,却忽然想起在哪闻到过那面巾上的花香。他抬起袖子闻了闻,又拽了拽领口闻了闻,心说这衣服上的味道和那方巾上的一模一样,怎么这么巧?
此时此刻,老者给他解噎的那碗白酒后劲终于上来了。
他一时有些头晕,还有些飘飘然。不明所以,便懒得再想,开门就走,转眼便来在了院子中间的凉亭之内。
“大伯!”
人道是酒过三巡自来熟。鸿小灶虽然没喝那么多,却胜在酒量浅,自来熟的效果在他身上发挥的好的不得了。
这一声大伯叫的响彻透亮,老者正端酒要喝,被这一喊差点把酒碗扣在脸上。
他回过头来,就见鸿小灶从身后走来,两步来在他身旁,一屁股坐了下来,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又开始风卷残云。
桌子上的饭菜接连入口,不过鸿小灶显然是吃了教训,这回进食的速度明显放缓,还时不时的端起老者身前的酒碗,喝上一口,顺顺喉。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心道别的不说,单看这酒品你可算是一脉相承,不辱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