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马旭的艾茉莉,一切都恢复到起点。整理好行李后,她便和大学同学小贞一起合租在北京的一个出租屋内。月租4000,虽不能说一应俱全吧,但总算是一个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艾茉莉不能在坐吃山空,现下的生活不得不逼迫着她要去找工作。艾茉莉大学里学的是新闻,可是毕业后却十分迷茫,眼下自媒体已经非常丰富,如果再去做职业新闻人或者撰稿人,估计工作很不好找。可是她除了这个专业,还能干些什么呢?
一连投了几个简历,都是石沉大海,艾茉莉有点失落。这才刚秋分,寒气就不断往屋子里钻。她蜷屈在小小的出租屋内,窗户上挂着的是小艾和小贞一起去动物园批发市场淘来的加菲猫窗帘,那只懒洋洋的加菲猫时常支着脑袋看着艾茉莉,电脑中放着《还珠格格》里紫薇被容嬷嬷欺负的用针扎的那一段儿,伴乐一惊一乍的,紫薇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整个房间的气氛仿佛更冷了。
这时突然电话铃响了,艾茉莉赶紧将电脑的声音关小。“喂,你好”艾茉莉明显有点鼻子不透气。
“小艾,是我......”那个人就来这么一句,也不说自己是谁。
“谁啊?我没有“我”这个朋友啊。”艾茉莉勉强地开着玩笑,显然她感觉到了这个人声音的熟悉,只是她不敢肯定。
“我是阿杨啊,我在北京,我们见面吃个饭啊?”那边的声音显然有些羞涩,但是又充满了兴奋。
“阿杨,我感冒了,可能不是很方便。”艾茉莉显然是看到了阿杨手上的婚戒,刻意想跟他保持距离。
“你在哪里呢?我去找你吧。慰问一下。”李立杨穷追不舍。
“我在四惠呢,xx小区。不过我真的感冒了,确实不太方便。”艾茉莉虽然很希望这个时候有人能来陪陪自己,可是她还在刻意保持距离。
“我马上就到。”阿杨那边倒是很干脆。
艾茉莉把手收回进被子里,心想你在哪儿啊,就能马上到,这可是大北京,鼻子不通用嘴呼吸的她感觉有些缺氧似的,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地跑去开门,结果门一开,她还没看清楚是谁就晕倒了。
再醒来,艾茉莉睁开眼睛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周围都白的那么不自然,她猛地一起,手上突然一阵生疼,原来自己正掉着吊瓶,打着点滴。旁边是那个熟悉的面庞,老天真是对某些人格外的怜爱,时间同样在他的身上流走,但眉眼之间却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那汪清澈见底的眼睛,里面都是艾茉莉的影子。
“你这个傻瓜,自己发高烧都不知道啊?幸好我及时赶到”李立杨嘴上虽然责备,可是满眼却温柔如水。
“.......”艾茉莉无语,她居然都没发现自己在发烧。
“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点。小馄饨行不行?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要不就来点粥,生病吃点清淡的。”阿杨自言自语的,好像一个唐僧,他似乎并没有想让艾茉莉回答。
艾茉莉又想起了那个远去的“唐僧”,他每次也是这样喋喋不休......艾茉莉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李立杨并没有察觉,他拿起一个饭盆,朝外面走去。
艾茉莉侧过身来,浑浊的泪打湿了雪白的枕头。那悬在空中的吊瓶不时冒出几个泡泡就像被溺在忧伤海底的艾茉莉,也许再不换气,她就将永远沉睡下去。
输完液,阿杨扶着艾茉莉一起打车回家,艾茉莉似乎有意躲避着与阿杨的每一次亲密接触。她怕碰到阿杨手上的那枚戒指。但是好奇心又驱使她问了一句:“你结婚多久了?”
阿杨脸色突然一沉,他抿了抿嘴,说:“两年了。”
“那她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艾茉莉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可是她好像觉得有些话她有必要继续说下去。
“你是说美超?她和孩子还在英国,我是公司派回来北京处理些事物。”李立杨似乎说的很坦然。
“哦......”艾茉莉不再多问。两个人一路无言。分别时阿杨要送艾茉莉上楼,却被她拒绝了,阿杨也没再勉强,他们心里都清楚,也许有些事情和有些回忆都该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了。可是人生就是这么有趣,明明以为再没交集的两个人,后面又偏偏走在了一起,也许也就是天意。
艾茉莉回到家里身心俱疲,电脑里还放着《还珠格格》,她顺手关掉了电视剧,又把邮箱打开,里面有一个邮件让她的眼睛突然放起光来。原来是之前应聘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她顺利进入面试。
艾茉莉为自己马上要踏进白领这个行业,特意上街买了两身职业装和高跟鞋。第二天一大清早,她便穿着职业装,等着高跟鞋挤上公交车上新公司去面试。刚下公交她就后悔了,前面面试的人排起了长队,这还不知道要站多久,自己还偏偏穿了这么一双高跟鞋,也不知道是不是新鞋的缘故,刚才从公交车站到公司的这一路,艾茉莉已经觉得脚后跟钻心的疼,可能磨破皮了吧,真是倒霉啊。
艾茉莉从包里摸出一个创可贴,幸好幸好,还有一个。她赶忙把这个创可贴贴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总算是稍微好一点。人流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着。艾茉莉从这个位置坐着换到那个位置,双脚麻木的感觉已经不想让她再站一分钟。终于熬完了面试,艾茉莉一瘸一拐地从公司里走了出来,如果不是为了形象问题,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脱下两只鞋,打赤脚前行。
此时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在艾茉莉的身边缓慢前行,不时打两下喇叭。艾茉莉以为自己挡道了,赶紧靠边,往后一看,车窗放了下来,司机不是别人,正是阿杨。
“这么大的北京,你我居然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该是有多大的缘分。走吧,我送你。”阿杨调侃着,示意艾茉莉上车,艾茉莉其实内心并不想跟这个初恋再有过多的关系,但是无奈这脚真是钻心的疼啊。于是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一上车艾茉莉再也顾不住什么形象不形象,直接将高跟鞋脱了,李立杨只管开车,笑着不说话,艾茉莉抱着脚丫看着一个个水泡呲牙裂嘴。
路上,李立杨把车停到燕莎的停车场,让艾茉莉在车上等一下自己。不久,李立杨回来时手上多了一袋东西,他把袋子递给艾茉莉:“喏,穿这个吧,那高跟鞋真不是人穿的。”艾茉莉打开一看,那是一双菲拉格慕平跟半拖,“这鞋子要两千多呢,我现在可没钱还给你啊。”艾茉莉不打算接受。
“你穿着吧,别谈钱。给老同学买双鞋子不算什么。”阿杨轻描淡写着。
“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艾茉莉才想起来这次的偶遇。
“这便是我们的一个国内合作商,我来这边和这的老板处理点问题。”不知道是问题棘手还是阳光照着阿杨的眼睛,阿杨皱起了眉头。
“哦.....”艾茉莉好像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
“那你呢?你来干嘛?”提问的话筒又转向了阿杨这边。
“你别笑话我啊,我是来应聘的。”艾茉莉小声的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
“那你直接找我就好了啊,或者我跟他们打个招呼。”阿杨边开车,便就准备掏手机。
“不要不要。”艾茉莉的双手极速地摇摆着。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和这个初恋老同学扯上任何联系。“我自己搞得定,你要是参与我就不去上班了。”艾茉莉似乎有点赌气,斩钉截铁地说。
阿杨看了艾茉莉一眼,似乎想了想,回答了一声:“好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说话还是有用的”
“嗯......”艾茉莉明白像阿杨这样的海归,不论是家世还是成就,都和自己完全不在一条直线上,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吧。
怀念我们的初中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来不用考虑什么家境、阶级、背景,而当我们走向成熟,面临社会的时候,这些东西才真正成为我们面前的一道道鸿沟和天堑。当距离感拉开的同时,那份深藏在的心底的感情宝箱也同时愈埋愈深,若不是有特殊的事件将它重新开启,也许这一生它都永远不会再被人想起。
艾茉莉成功地被这家房地产公司录取了,她被分到了招商部,成力了一名为公司拉拢赞助商的销售公关。李立杨不懂艾茉莉为什么会抛弃专业而进入了这一行,说实在的这一行并不好干,人际关系对这一行来说尤为重要,而且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外表上天天吃喝玩儿乐,穿名牌开豪车,看似很风光,但实际上背后的辛酸无人知晓。
艾茉莉刚进公司的第三天,就被公司派去唐海分公司的一个高尔夫花园酒店,去那里接待一大批香港过来的投资人。深秋的细雨似乎带着些萧条,艾茉莉和公司其他几个同事一同奔赴唐海。唐海的曹妃甸高尔夫花园是建在一片湿地之上,都已入深秋了,可这里的四周依旧是绿草茵茵。曹妃甸为北方最大的湿地区和鸟类保护区,人称“候鸟天堂”。高尔夫球场在这里如缓缓舒笔,绘出一幅芦苇轻荡、候鸟轻徙、绿草舒缓起伏的至美画卷。风声掠过苇梢,鸟足轻点水面,散落的白色小球像是星罗棋布在绿毯之上的繁星,空气中全是腥咸的海味气息。这里真是一个让人觉得很神奇的地方,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是在海边,可是睁开眼,又以为自己身处草原。在绯红的晚霞中,夜一点点地拉开了序幕。
酒店的会客厅里,入场的女宾人手一个花带系在手上,这里汇聚着社会名流和高端人士,人们的衣着和谈吐似乎都不平凡。艾茉莉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酒会,她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与几个香港客人坐在离主桌最近的地方。这几个香港客人用粤语快速地说着什么,艾茉莉虽然大学里是中文系的,对于地方方言有过一定的了解,可是对于这大白话的“九声六调”如同机关枪一般地从耳边经过,真是难以招架。但是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出耐心和好脾气,坐在一边保持微笑。
这样的饭局从今以后就怕是要无穷无尽了吧。艾茉莉看着董事长满脸春风地端着酒杯在席间发表讲话,众位宾客彬彬有礼回应微笑。这都只是开始,一轮国窖过后,整个画风就好像发生了变化。这酒就好似魔鬼释放出人的本性,人们开始放声说话,高声喧哗,有的甚至饮酒高歌起来。就在这酒酣耳热之际,老板的杀手锏们纷纷放出。众人收拾起东西,离开餐厅,准备去下一个地方,进行二场的娱乐活动。
艾茉莉是新人,为了表现在席间也没少喝黄汤,一看客人们走了,满心以为结束了。谁知道领队的同事吩咐大家赶紧收拾一下,到下一个别墅区去二场娱乐。艾茉莉满脸倦容,不常喝酒的她此时还觉得天旋地转。无奈,只得跟着车上别墅区。
所谓二场的娱乐活动,其实还是喝酒,只是这次有KTV,喝的酒也换成了威士忌,宾客们此时已经和刚入场大不相同,他们的眼睛里仿佛都冒着绿光,就像好几天未捕食的饿狼。艾茉莉亲眼看到一个日本过来的投资商将一位端酒的服务员的裙子撕烂了一个角儿,服务员吓得花容失色。艾茉莉吓得躲到了老板的背后,有经验的同时告诉她,跟着老板会好一点儿,毕竟很多人在老板面前还是会有点收敛。
终于熬过了二场的“娱乐”,还要来场三场的宵夜。艾茉莉要崩溃,这酒不都是催眠的吗?怎么感觉这些人越喝越兴奋。通行的几个新同事也有点受不了了,带队的同事看着大家说:“这点就受不了了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知道什么叫人前显贵,人后受罪吗?”
大家无奈值得跟着领导们又换地方去吃宵夜,让崩溃的是所谓“宵夜”,还是酒,只不过这次换了红酒。几个新来姐妹实在受不了,再喝真的要“现场直播”了。于是领队的同事姐姐,给我们偷偷把酒都换成了蓝莓汁,那帮宾客喝的口条都直了,也分不出真假。就这样,总算熬过了4点。
酒会终于结束,大家各自散去。艾茉莉回到酒店,但她发现有几个女同事却没有回酒店,而是跟着客人一起走了。这都是什么世道,艾茉莉独自趴在酒店的床上,她累极了,不知是否是酒精的作用,她觉得四肢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只是想起了那个时常应酬在酒桌上的男人,那个差点就给了她一生幸福的马旭,原来应酬是这么一件辛苦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曾经那么努力的马旭,他是否也是经历了喝多了呕吐,呕吐干净后又继续要喝酒的痛苦,她太粗心了,居然从来没有关心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