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不到八点，陈褚公寓的门就被陆陆续续地敲响了。所以她干脆把门大敞四开着，一个人歪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书。
从马尔克斯到三流画报，不到一会，桌子上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当她看到杜鲁门.卡波特的《圣诞忆旧集》时，电梯“叮”的一声响起，花颜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进来，带着外面的寒气，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陈褚身边，将沙发压出一个坑。
“今天是圣诞节，你怎么还窝在这？”
“怎么了？”陈褚懒洋洋地翻了页书，顺势靠在了花颜身上。
“你还问我怎么了！”花颜怒气冲冲瞪着她：“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同事的自觉！圣诞节店里搞活动，你这个当老板的竟然连面都不露！”
陈褚打了个哈欠：“甜品店是你要开的，跟我这种闲人可搭不上关系，别想让我又去给你当免费劳动力。”
“那你不要经常来我店里白吃白喝！”
“我这不是在给你积攒客人嘛，”陈褚舔舔嘴唇，笑得像个无赖：“明知店里忙你还翘班来找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花颜瞪大眼睛，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罕见地对陈褚露出了微笑。
她默不作声地起身，出门，讲一个巨大的圆柱体扔向陈褚。
“我都忘了，我是来给你送圣诞礼物的。”
女人身上的雪花还没来得及融化，配合上她墨绿色的头发，就像有人把一棵圣诞树扔了进来。
这下轮到陈褚沉默了，她看着地上被绑成蚕蛹一样的绿绿，又将视线转回花颜：“圣诞……礼物？”
“是啊，她跑到我的店里来找你，吓跑了不少客人，这钱你可得赔给我。”花颜颇有不给钱就赖着不走的架势，可谓将陈褚之前的无赖学了个十成十。
陈褚十分不情愿地从柜子里拿出几张钞票，眼神深情地仿佛在看将要远行的情人……然后被花颜一把拿走：“真不知道就几百块钱你还放高档保险柜里图个啥。”
“就是因为没有的东西才珍贵啊。”陈褚一脸幽怨地回答道，看着花颜拿了钱就拍屁股走人的背影：“喂，圣诞快乐。”
花颜没回头，背对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钞票，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不用看也知道，她脸上肯定挂着一副嚣张欠揍的笑。
而这厢留下屋子里的陈褚和地上的绿绿大眼瞪小眼。
半晌，陈褚开口：“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吗……真的不是我诱拐的你妹妹，那天在幼儿园门口，她看见我手里的黑森林蛋糕自己跟着我回家的！”
绿绿抬起头，以一种强烈的仇恨眼光盯着陈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个骗子！她现在天天在家跟我说陈褚姐姐，陈褚姐姐，一定是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那你作为一个企业高管也不至于每天不顾面子往我这跑啊，楼下停的红色跑车是你的吧，三天两头的，你这让外人怎么看。”好好说没有用就试试激将法，陈褚故作委屈滴看向地上。
绿绿却完全不上当，狞笑着看着她：“等我杀了你就不来了，你洗干净脖子……”
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这让绿绿迅速闭上了嘴，又以常人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挣开了绳子，与陈褚并排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杯不知道从哪来的锡兰红茶，发丝柔顺，衣冠整齐，姿态甚是优雅。
“姐姐？”
一个浅绿色头发，扎着两个可爱的双马尾的小萝莉穿着粉色公主裙跑了进来，扑进绿绿怀里。
绿绿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滚烫的红茶扬向陈褚，被后者躲开，又把杯子放在离小姑娘很远的地方：“……你怎么来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姐姐，我好害怕姐姐丢下我，只能来问问姐姐的朋友陈褚姐姐，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小萝莉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让人听着心都要化了。
“……”
“姐姐果然在这里！”小姑娘没难过多久又扬起笑脸，在绿绿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们一起回去过圣诞节吧！”
“那我们就不叨扰了。”绿绿站起身，牵住女孩软软的手。对陈褚露出了一个优雅到无懈可击的微笑：“陈褚，再见。我，的，朋，友。”
陈褚抽了抽嘴角，用目光送别这个瘟神，隔了很远还能听见绿绿絮絮叨叨的声音。
“……下次找不到我不许乱跑，记得在家里等我，不，以后还是每天把你带到公司吧，现在的坏人太多了，记得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来这个地方……”
《圣诞忆旧集》又翻过两页，正当陈褚看到故事里的巴迪与表姐做水果蛋糕寄给罗斯福总统时，窗户刷的一声被拉开，寒风咆哮着灌进屋子，一个缠着绷带，脸上带着眼罩的男人翻了进来。
“这是十五楼。”陈褚陈述着这个事实。
“陈褚……”独眼坐在窗台上，狞笑着抽出腰间的长刀。
“今天不是圣诞节嘛，我们是来给你送礼物的。”维奥温和地说。
“礼物就是送你下地狱！”
“别听这孩子的，他没过过这种节日有点兴奋。”
“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
“礼物我先给你放在桌子上了，那我们先走啦，圣诞快乐！”维奥真诚地说道，然后向后一翻，消失在窗口。
陈褚重新拉上窗子，回到桌前拆开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竟是一副浅灰色的手套——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但在会下大雪的北方，戴着它真是又厚实又保暖。
“谢谢。”陈褚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当当当。”非常正经的敲门声——虽然门是开着的。
“请进。”
女人一身素色和服走了进来。陈褚认出这是楼上新搬来的邻居，后面紧接着又进来了个男孩，穿着运动装：“小樱，等等我嘛。”
“小小心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樱浅小姐将手上素色盒子的和果子递给陈褚，款款施礼，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身后齐森的声音。
“啊，谢谢。”陈褚眨眨眼睛，突然想起之前去日本时带回的伴手礼，于是跑到书房翻出一个带着风铃，会眨眼睛的晴天娃娃，作为回礼送给了樱浅小姐。
女人带着雾气般的眸子亮了亮，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郑重地道谢：“谢谢你，陈褚小姐，我会好好珍惜它，并将它供奉在我哥哥的照片前的。”
“小樱，小樱，你理理我嘛，求求你了……”见樱浅小姐准备离开，齐森也如影随性地跟了上去，还抽空转过头对陈褚道：“齐琪说她最近在外地，让我帮她带一句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陈褚招招手，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后，下一秒瘫倒沙发上：“圣诞节我只是想安静地看会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