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我忍不住哽咽道：“你终于出来了。”
灵芝这才回过神来，晃了晃身子，仰首发出一声震天长吟，甩尾飞起直冲天际，在空中旋转数圈方才落下来，落地时已经变作人形，一如当年的美丽，却已大肚蹒跚，摇晃着扑进我怀里泣不成声。
我抱住她，却不敢太用力，免得挤到她肚子，伤到孩子。一边落泪，一边安慰她道：“好了，你看，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说着忍不住也哭起来。我们夫妇隔了二十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才可以抱头痛哭。此时就连哭泣也是一种幸福。
“柳月水，”罗汉出声打断我们，询问道：“你究竟为灵芝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有此无量功德？”
我怎么会承认是我帮的灵芝？摇头，一脸认真恭敬道：“我娘子做的功德，我怎么会知道？说起来这些日子多乘罗汉照顾，在下心中实在感激不尽。”
灵芝上前一步护在我身前，双手捏诀朝着罗汉冷笑道：“灵敖，我现在脱身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灵敖？这个名字好熟悉。没等我询问，灵芝已经小声道：“月水小心，他不是罗汉，是黄河龙王七太子，这厮居心叵测，故意变化成罗汉模样来骗你。”
我心中吃了一惊，尚未发问，对面“罗汉”已经大笑起来，笑声中罗汉模样渐渐消去，化作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一身银衣，头生双角，两只眼睛一红一黑，看上去怪异无比。
“竟然被你看穿了。”那灵敖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询问灵芝道：“我自问在岛上呆了这么久一直没有现出过原形，先前也没有和你说过话，你如何知道是我？”
灵芝板脸道：“月水与我见面的头一个晚上，你以龙角为工具挖出那个山洞，当时我就猜到可能是你。”
那山洞是他挖的？我原本还怀疑灵敖故意变成罗汉，是有什么不良企图，现在却心生感激，真心实意朝他鞠了一躬，谢道：“多谢阁下伸手相助，使我与娘子能顺利见面。”
灵芝冷笑道：“月水，先别急着谢，他未必安了什么好心思。”
灵敖拍掌道：“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果然聪明。”语气一顿，灵敖看着我，恨道：“柳月水，从你当年解开灵芝禁制起，我就想杀你了。可惜当时灵芝拼命护你，甚至不惜以自爆龙丹为威胁，使我未能得手。后来她被困在此地，偏偏又有土地公护着你，我几次下手都被拦阻。如若不然，我岂会容你活到现在？”
我早知他想要杀我，因此也不算太过惊讶，只是奇怪，他为何还要帮我挖出山洞来与灵芝见面？
“我帮你？”灵敖仰天大笑，含恨道：“你抢走了我喜欢的女人，我怎么会帮你？我之所以挖出山洞，就是要折磨你们。你们分开了二十多年，再见面却只能隔冰相向，看不清，摸不到，说不得。哈哈，柳月水，那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当初你在山洞里痛哭的时候，我就坐在山洞外面，你不知道，我听你哭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痛快，哈哈，那比我杀了你还要解恨。”
这是个疯子。我不由得暗暗骂道。
灵芝已经骂了出来，冲着灵敖冷笑道：“可是我们现在终究在一起了。灵敖，你这个疯子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灵敖面色一沉，笑着摇头道：“你们在一起了？不，不，灵芝，你们还没有过我这一关。一会只要我杀了柳月水，你们一样永远不能在一起。哈哈，到时候阴阳相隔，我会慢慢欣赏你的痛苦的。”
我刚骂了声卑鄙，还没来得及拉开灵芝掩护她走，灵敖便忽然抛出一黄色物体，只一眨眼功夫，便化作一个数丈高的金钟将我与灵芝困在里面。
这钟似是由金光组成，可以清楚看到外面一脸得意的灵敖。钟内飘动着无数符文，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符文飘动之际，竟然有浪涛咆哮之声。
“黄河水钟？”灵芝失声道：“灵敖竟敢盗取此宝来对付我？”
“这是什么宝物？”我问灵芝道，说着，运功就想敲打、撞开此钟。
“不可。”灵芝一把拉住我，着急道：“此物乃黄河龙宫镇宫之宝，为黄河水根。每敲一下，黄河水面便会涨起三分，敲过三下黄河便会决堤，到时天下百姓必将死伤无数。你我万万不可莽撞，免得背负这天大罪孽。”
吓一跳，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小心地打量了一番金钟，询问灵芝道：“那我们怎么出去？”
灵芝摇头道：“出不去，此钟虽无攻击力，困人法宝中却是天下第一。我早年听父王说过，要想破开此钟，除非能够瞬间蒸干黄河流水，否则绝对冲不出去。”
完了，这下完了。我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灵芝和孩子，好不容易脱困了，还没等松口气，又被关进这个钟里，真是倒霉透顶。
灵敖围着金钟转了几圈，最后在我与灵芝面前站定，狂笑道：“灵芝，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灵芝身子朝我靠了靠，冷哼一声，却是看也不看灵敖一眼。
“你还敢这样对我？”灵敖愤怒道：“灵芝，你说我到底哪一点不好？我这么多年对你痴心耿耿，为了你连杀兄之仇都可以放下，你却始终对我不理不睬。你说，我到底哪一点不如这个书生？”
抢在灵芝回答之前，我笑着对灵敖道：“其实灵芝喜欢我而不喜欢你的原因很简单：我是人，而你不是。”
灵芝失笑，捶了我一下，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样贫嘴。”
“好，好。”灵敖怒极反笑，摇手变化出一杆长枪，持枪冷笑道：“灵芝，我且先在你身上捅一个窟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一把将灵芝护在身后，紧张地望着灵敖，怒喝道：“灵敖，你好歹也算是龙神，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
灵敖冷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柳月水，你们夫妻不是情深意重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妻子是怎么受苦的。哈哈哈”
灵芝努力朝我笑笑，安慰道：“放心，他不会轻易杀死我的。”
她刚刚从冰山下出来，元气未复，况且又挺着个大肚子，我怎么能放心？
好在金钟里还可以使用法力，变化出一把匕首来，我将匕首对着自己，对灵敖道：“你不过是想让我们难受罢了。灵敖，不需你动手，我自己刺我自己，如此你应该放过灵芝了吧？”
灵敖“嘿嘿”笑了起来，鼓掌道：“真是情深意重，我好感动啊！好，我这一枪本来是要刺灵芝左腿。”
我一咬牙，手中匕首狠狠刺入自己左腿，刀入腿中忍不住一声惨叫。这里面固然疼痛难忍，却也有三分夸张，毕竟灵敖这个疯子是要看我倒霉，我喊得越凄惨，他就会越高兴，兴许就会放过灵芝。
“不要。”灵芝上前来扶住我，痛哭道：“月水，不要这样。你让他刺我就是，我是龙身，不会有事的。”
将手上血在身上擦了擦，用手背拭去她脸上泪水，温柔道：“我是你丈夫，我活着就不能让人欺负你。放心，我一点也不疼。乖，闭上眼睛，不许看，不许说话，更不许哭。要不然，我就休掉你，谁求情也不管用。”
“一点也不疼？”灵敖狂笑道：“那我就再刺灵芝的右腿试试看。”
将灵芝的脸推到一侧，手中匕首又深深刺入右腿。双腿上的剧痛使我再也站不稳，普通坐到地上。
灵芝泪流满面，双手紧紧抓着我胳膊，连连摇头。
“啧啧，那只胳膊抓得真紧啊！”灵敖盯着灵芝抓着的我的左臂，冷笑道：“被抓得这么紧，要是换了灵芝的左臂，应该会疼吧？”
我眉头一皱，从右腿拔出匕首来朝左臂扎去。匕首带出一串血迹，疼痛使得我手上一软，左臂上一下竟然只刺进去了一半。
“唉呀呀，”灵敖大喊道：“你动作别这么快，我可没说让你刺左臂啊！这一下不算，这一下不算。”
“灵敖，”灵芝起身来指着灵敖大吼道：“我在此发誓，日后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要你魂飞魄散。”
灵敖摇头道：“灵芝，你生气都这么好看，特别是眼睛，水汪汪的真好看，不枉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这样吧，我这一枪就刺向你的左眼，你看好不好？”
左眼？再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右眼？我心里苦笑着，灵芝蹲下来死死抓着我右手，哭求道：“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月水，你再这样我会自杀给你看的。”
“柳月水，”灵敖跺脚着急道：“左眼，我要左眼，还有右眼，还有舌头，左手掌、右手掌，左右双脚，我要你四肢瘫痪，我要你生不如死。快，快点刺啊！你再不刺，我就杀死灵芝，我就当着你的面杀死她。”灵敖几乎疯狂起来，两只眼睛变得血红，头上龙角也渐渐变成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