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那年的生日过得很糟糕。当然如果仅参考朋友录的那卷录影带的话,看到的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事实上,那晚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感到不快乐。
没完没了的排队狂欢,高高悬挂在墙顶上的反复变幻颜色的彩灯,无意义又让人心烦,仿佛随时都能把人的眼睛刺伤。
随着节奏疯狂摇摆的舞池上的男女,尖叫狂欢刺激的不断交织,张扬的似乎想划伤夜空——这些在他们看来的年少轻狂,在我眼中不过是神经质般扭来扭去的、无聊社交暗示——不必要却难以避免,劳力伤神却要故作陶醉。
扯着没有任何破绽的笑容,应付式的听着不同肤色的男孩,讲着无聊且没营养的dirty?joke,对女孩们没完没了的八卦充耳不闻。
我的心忍耐到了极点。
这场派对是最孤独的虚假狂欢。
幸好我没有在意的人。
幸好我已经18岁了,终于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所有或熟或不熟的人们,都悄声无息的、默默的回归了自己的生活。这群兄弟会成员与我这个书呆子虚与委蛇,不过是看到我家里有钱。
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很早就明白了,人只要活在社会里,处在人群中,都无法成为一个很完整的人。
18岁同时经历着一场高考。不得不承认国外确实是个可以安心当傻子的地方,老师也不会去push家长。和周围同学不同的是,自己的父亲不时给自己“加压”。
他希望我能回Z国发展?。这和周围的亚裔同学的家长所期望的可不一样。
他们的父母总是和他们反复强调自己当年选择移民有多么明智,他们离开的那个地方有多么贫穷多么糟糕,他们总是一味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以证明自己的M国性,似乎这样做能够获得一丝丝安慰感,殊不知这样民族性丧失、身份标识模糊的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们表现种种行为时,无知得像个孩子,似乎不知道那个他们摒弃的地方曾经生养过他们。
后来看的书越来越多,我才知道这种迷惑行为其实也可以被解释:对在x国遇到的不平和歧视,就索性当当鸵鸟,选择性失忆;任何关于x国对原生国家耻辱的历史,只要呼吸着x国新鲜甜美的空气,就可以彻底性一并抹去;没有尊严般跪//舔现在的国家以此来获得一丁点可笑的身份认同,仿佛必须证明当年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就只能可悲的放大原先国家的缺点,以此来避免自己可悲的心理落差。
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我知道,在这个多民族的年轻国家,每个x裔似乎都会经历着不同程度的身份认同危机。当然,富有的家庭程度更轻,这是种很微妙的规律。
只是心里的鄙夷更盛于同情。
我的父亲经常和我提起故国,他说自己是身不由己,S市是我们“根”的地方,我永远不能遗忘。他只要一提起这样类似的话题时表情总是非常复杂。
看着他肃穆的表情,我也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其实对于S市,我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记忆里的那所城市还没那么发达。那里的女人都有一种模糊年龄的优雅,举手投足间都很是动人,当地的语言很好听,一种说不出的绵软与魅力。
但也不足以吸引我到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待上四年。
我之所以同意在S市读大学,真正的原因还是当地的东西很好吃。
在x国,胃里已经塞满了太多高热量的食物,在高油脂高糖分的刺激下,舌苔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不是说不好吃,只是同一种风格的食物吃多了都会厌倦。
更何况x国的料理方式都大同小异呢?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唯一能让我留恋的东西只有食物,身体里只要肠胃满足便是大脑的春暖花开,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为了什么而放弃美食。
对,再珍贵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比不上美食的千万分之一。
但未来局势的发展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任何东西你都不能太笃定。
在认识庄夏宴之前,我一直是个很快乐的小胖子。建立在循规蹈矩之上的快乐,藉由书籍和美食而衍生。没什么欲望,希望爱与和平,渴望邂逅一段贯穿一生的爱情,有两个孩子,但不会干扰到自己的生活。
Cobie经常嘲笑我的志向,她一直觉得人如果想得到一段永恒爱情的唯一办法,就是只爱一点点,不要爱太满,这样爱情里才不会有失望——“灵肉合一”是爱情最好的模式。
我对她的这套说法嗤之以鼻,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她丰富情史委婉说辞。
认识我的人或多或少都说过,我是一个很温和很友好、十分容易相处的人。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迫于形势的本能——为了生存,变色龙变幻颜色,以融入环境。
嗯,自然又本能。
不知是从那本书里读到的:“人类是生物机械人,跟随大众是怎么也躲避不了的必然。”
很矛盾却不突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慢慢发展的。我只能反复安慰自己,试图掩饰合群后所迷失的一部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