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怎么了?陈灵霄有些疑惑,道:“李哥请讲。”
“我虽不算正经的玄门中人,但对这修行之事也算略知一二。在玄门认知里,天雷是由雷祖执掌,雷部三十六将裁决、施行的。天雷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常言中的‘五雷轰顶’,轰杀的是不忠君王,不孝父母、不敬师长的不忠不孝之徒。”李哀吞了吞口水:“可那晚上,我听天有异动,当即出门查看,那落下来的……可是紫金天雷!”
“紫金天雷是?”
“紫金天雷有别于五雷——凡有忤逆天道者,雷祖会亲降紫金天雷惩戒,受此雷者神形俱灭,万劫不复。”李哀顿了顿,道:“可事实呢?且不说你老弟现在活蹦乱跳,就连那蔡长川尚且留得全尸,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哥,有话直说。”陈灵霄听得出不对劲,但是并不明白。
“我也不敢妄加揣测,但既然能引来紫金天雷,意味着他忤逆了天道。现如你所说,他玄功尽失,又丢了师门的记忆,我建议趁此机会送他另入高门修行正道,以免再触怒天威,惹杀生之祸。”
陈灵霄听完后陷入沉思,半晌,他道:“我再作打算,多谢李哥指点。”
李哀笑着说了声客气了,便要告辞。
“李哥,中一门先不用管了,在决定愚弟去向之前,便有劳您费心看护了。”
“小事。”李哀告辞。
翌日,出云别院。
元望朔因守孝之故,仍未着锦衣华服,但白衣灰氅倒也显得气度翩翩。一旁江飘羽妆容素雅,身着青裙,外披纯白狐裘氅,端坐抚琴,清新动人。一曲奏罢,二人相视一笑。
“飘羽听得元公子律动欢快,想必近来与令尊相处融洽。”江飘羽笑盈盈说道。
“嗨呀,也就那么回事儿,不过我对医道越深入了解,便越觉得老爷子真有些本事。”元望朔言语里有着藏不住的自豪劲儿。
江飘羽掩嘴轻笑:“那元公子医道可有精进?”
“还行吧,现在已经开始研究药草了,日日背诵那《本草经》。”元望朔打开了话匣子:“不过啊,这里面学问真深!我之前只知药有阴阳之说,现在更是了解到药有单行者,相须者,相使者,相畏者,相恶者,相反者,相杀者。谓之‘七情和合’,根据这七情,和合而视之,便能制定出行之有效的药方了!”
“这些药理玄妙至极,飘羽不懂,飘羽只知道元公子这两个月来,性子柔和了不少,音律之中一听便知。”
元望朔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老爷子教导我‘大医精诚’,要精修医道,诚修德行,说此乃医之根本,我怕是多少受了些影响吧。”
“如此甚好,元公子本就秉性纯良,只是之前杀伐之气太甚,现能潜心修习医道,因是福缘所致。”江飘羽似是在鼓励他,微微皱了皱鼻子,扮了个鬼脸:“要好好学哦!”
二人因音律相识,因劫难相知,已算得上关系深厚。江飘羽平日看起来落落大方,心底还是深深藏着一抹童真,在这个视如知己的少年面前,难免露出俏皮的一面。
元望朔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跑进屋里端出棋盘:“不早了不早了,来上一局好回家吃饭了!”
江飘羽笑颜相应。
酉时,元望朔将江飘羽送至金满楼后门,告辞回去。
江飘羽步履生花,心情甚佳,推门进到香闺:“百灵儿,我回来啦!”
但见那百灵儿正怯生生坐在屋里,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脸色煞白。
“怎么了,百灵儿?身子不舒服吗?”江飘羽关切问道。
百灵儿颤抖着举起左手,手里攥着一小卷信纸:“小……小姐,不知何人射进一支箭来,箭上……有封书信。”她惊魂未定地指了指一旁的红木楼柱,一支花羽箭还直直地戳在上面。
江飘羽接过信,展开,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看罢,她陷入沉默。
半晌,她轻声问道:“信中内容你可看过?有告诉别人吗?”
“没有,百灵儿不敢看,这箭射得突然,百灵儿还未来得及向别人提起。”百灵儿仍在后怕,声音还有些颤抖。
她抚了抚百灵儿的脑袋,轻轻拥入怀中:“别怕,没事了,此事莫再向别人提起。”
“是。”被她这一拥,百灵儿才算回过神来,受惊后的泪水不停地涌了出来。
丑时,金满楼谢客。
江飘羽独自一人来到云霄轩。
“陈公子,飘羽有事相商。”
陈灵霄闻声,将她请了进来。
“飘羽,何事请讲。”陈灵霄正阅览手卷,并未抬头。
“是关于令弟元公子的。”
“但说无妨。”听闻与元望朔有关,陈灵霄放下手卷,稍稍集中精神。
“不知公子可知紫金天雷?“江飘羽问道。
“略有耳闻。”昨夜李哀已为他说明过。
“那我便直说了,元公子之前所修功法可能来路不正,所以引至天罚。飘羽希望陈公子可以送他去名门正宗修行正道,以便化解劫难。”江飘羽行了个礼,算是请求。
“为何今日才提起?”陈灵霄不解,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为何今日才提议送走他。
江飘羽顿了顿,道:“陈公子应知,飘羽并无歹意。”
陈灵霄知道,江飘羽虽然身世成谜,但是为人聪颖本分,自十六岁进入金满楼里做丫头起,她仅用了六年时间便一路摘得花魁之衔,期间行为端正,从未逾越过身份。所以即便是上次事有蹊跷,陈灵霄也相信她只是是受害者,不作多问。好在事实证明,这两个月来,她确是一直站在自己与弟弟这边,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念及至此,陈灵霄叹了口气:“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关于朔儿,我也正有此打算。”
“既然如此,飘羽便放心了,事不宜迟,望公子尽快打算。”
江飘羽言罢便要告辞。
“飘羽。”陈灵霄叫住她:“我陈灵霄虽非能人,却也能作依靠,希望你也要相信我。”
陈灵霄言下之意,是想让江飘羽能有所坦白,自己相信她不假,但她若真有难处,也不应拿自己当外人。
“飘羽谢过公子,飘羽受公子庇护六年有余,早已视公子如兄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江飘羽感谢道:“飘羽没事,公子不用担心。”
言罢,告辞离开。
次日一早,陈灵霄便赶往元宅寻找义父元弥,开门见山地将紫金天雷之事告知元弥,同时也告诉他参考多方建议,最好送元望朔进名门正宗修行,希望他能够答应。
元弥这十几年来,首次与儿子和解,得以一享天伦。更难得的是,儿子也开始对家学起了兴趣,这怪老头最近是连做梦都能笑醒了。但是听完陈灵霄一席话,他不免神色凝重起来。
山、医、命、相、卜,玄门五术本是同气连枝,紫金天雷的利害干系他自然听得明白。老头性子怪,人可不蠢,虽说儿子浪子回头有望继承祖业,但性命安全更为重要。元弥稍作权衡便答应下来,不过需要一天时间来稍作准备。
陈灵霄见义父如此爽快,也不多作停留,立刻又去找到留守在附近的李哀。
“李哥,我决定将朔儿送去正宗修行,李哥可有推荐?”
李哀坚定道:“龙虎山!”
“好!劳你做些准备,明日便携他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