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云路派出所出来，赶往TM市公安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打通王伟的电话把省城的情况跟他说了，让其帮我联系KM市公安局的局长段江门，我要去报案。王伟毫不犹疑地答应了，叫我稍等片刻。挂了电话，顿觉以前小看王伟了，他够朋友，够义气。两分钟之后，王伟来电说已经搞定，让我直接去KM市公安局去段江门，临了提醒我诸事小心在意，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办完事赶紧滚孤岛去。我笑道：“你别婆婆妈妈地呱噪不休，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完事之后请你喝酒。”
王伟啐道：“老子懒得料理你，再见。”
KM市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我向段江门如实放映情况，他侧耳聆听不时提问，并认真地做着笔记。反映了情况之后，段江门表示道：“我们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重启办案程序，慎重对待此事。”
我稍微心安，再三向他表示感谢告辞出门。靠在座位上揉着脑袋，望着繁华依旧的城市心空旷野。折腾了一天，真的很累了，只想好好睡觉以恢复体力。邓建飞问道：“首长，接下来去哪儿？”
我给他一个地标——月亮山庄，车在寂寞的公路上欢快地奔驰，我萧索地望着荒芜的山野，眼睛空濛，元神出窍，顿觉人生索然无味。汽车驶入明亮的车库，熄火下车，提着行李进入别墅。我让阿姨准备晚饭，家常菜便可。邓建飞和刘玉章好奇地打量别墅，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惊喜、茫然、妒忌全写在了脸上。我对二人道：“今晚我们在此落脚，我朋友的事一有定论，立即返回孤岛区，种种迹象表明，她是被人谋杀的，凶手的目标正是我。因此，今夜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须得小心提防，必须留下一人守夜。”
“明白。”二人立正敬礼，此为习惯使然，我虽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态度端正地回礼。上楼安排住所，我居中而住，邓建飞住在我的左边，刘玉章住我的右边。分工明确之后，我叮嘱他们抓紧时间休息，便进了自己的房间。锁门盘坐于床，回味今日之死，犹若梦境一场。万松寺甜蜜还历历在目，伊人却已远逝，心焦神碎，在苦闷中沉沉睡去。手机的铃声将梦中的我吵醒，抓过一看竟是水红潮的电话。我接通问道：“爸，有事吗？”
“臭小子，你给我滚回孤岛区。”水红潮焦躁不安的情绪进入耳膜，彻底粉碎深重的睡意。他高声吼道：“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你不顾自己的安慰，在省城大张旗鼓地乱窜，干预公安机关正常的办案程序，就不怕颜面扫地，身败名裂吗？小混蛋，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动声色地解释道：“爸，那女子名叫蒋涵，身前是泛海控股投资有限公司的总裁，我自己的资金交给她投资，好端端的人突然就不在了，您觉得这事正常？”
水红潮蒙了，震惊地问道：“你把钱都放在了她手上。”
“不错。不过，她死之前归还了一半，还有一半至今下落不明，您说我能不着急上火吗？这事若被月奴晓得，非与我离婚不可。”我夸大事实，争取水红潮的支持。
水红潮吼道：“红颜祸水，现在后悔已然晚了，钱有没有被转移走？”
我也蒙了，心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自己怎么忘了这事，实在白痴透顶。我道：“还在查询之中，明天便能知道结果。”
“明天你必须返回孤岛区。”水红潮命令道。
“我也是这般打算的，省城的空气沉重地令人无法呼吸，让人寸步难行。不回来，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话里有话，水红潮自然清楚，嘿嘿冷笑，然后叹息道：“小子，知道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吗？”
我淡漠地道：“我猜不透，不过能直接跟您打招呼，级别肯定不低。”
“还有点自知之明。”水红潮平静地道，“省公安厅的郑华副厅长，他奉劝我督促你离开，别在无事生非了。嘿嘿！这事诡异吗？”我一时之间猜不透，他冷笑几声，继续说道，“副厅长都马首是瞻的人，可见对方的来头有多大。我叫你别轻举妄动，你硬是不听，现在打草惊蛇了，以后的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糕，你做事太过冲动了。”
“爸，我这叫置死地而后生，又称之为引蛇出洞。他们整不死我，便向我的朋友下手，我来省城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向他们宣战。我杵在这里，有种来杀我啊！”
水红潮的牙齿咬得咯噔响，却没说一句话。许久之后，他喟然长叹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压力大。但是，你这样冒险暴露自己，只会给敌人可趁之机。他们目的便是夺走你的心爱之物，以便摧毁你的意志，耗尽你的精力，扰乱你的心智。一旦你丧失理智，发癫发狂，他们就给你致命的打击，毫不费力地击溃你。你现今已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赶紧放手回来。我向你保证，时机一到，他们加偿还你所受的屈辱。”
老人家的温情征服了我，我望着窗外枯槁的山岗说道：“爸，我听您的话，明天就回来，好吗？”
“好，”水红潮道，“照你说的情况来看，今晚你们异常凶险，你必须小心提防。”
“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您放心好了。”我胸有成竹地道。
水红潮破天荒地道了声晚安，结束了冗长的通话。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进退两难，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阿姨叫我们下楼吃饭，我喊上房间里的二人下楼用餐。草草用了还算丰盛的晚餐，闲聊一阵回房休息。
顾妍打来电话，问道：“你在哪里？”
我道：“省城，送别老友，明日回来。”
顾妍沉默半晌，说道：“我想你了。”
我道：“我也想你，但为了你的安全，只能暂时不见。”
“我明白你的苦衷，你凡事小心，我等你平安回来。”顾妍切切叮嘱，声音竟带着片缕哀伤。
我握着手机，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之后是更深的沉默，顾妍低声说再见，然后挂了电话。我躺在阳台的藤椅，看着那漫山的红叶慢慢睡去。醒来之后面对这沉重的漆黑，树影婆娑，风低低呜咽。看看手表接近十一点，起身去浴室冲澡，然后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酌，反复咀嚼蒋涵之死，找到几个明显的漏洞。一者，有人躲在暗出跟踪我们，且对我们的轨迹了如指掌，还利用各种手段阻止调查。二者，我刚刚去市局找段局长反映情况，有人就反应过头，动用郑厅长打压水红潮，目的还是阻止调查。
两点充分说明蒋涵确实死于谋杀，有人不想让我了解真相，故千方百计的掩盖，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此人隐身于泛海控股之内，人脉深厚，手段老辣，一个极其难缠的敌人。可惜，他已经成功触碰了我的底线。我还是那句老话，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从口袋掏出那颗纽扣，放在灯下仔细审视。
食指大小，黑色的西服纽扣，针眼内还残留有线头。线头呈现出不规则的断裂口，说明纽扣是被外力生生从衣服扯下的。想到此处，蒋涵最后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幽灵般地潜入她的办公室，迅速找到蒋涵的位置，接着从背后控制住了她。
男人捂着蒋涵的嘴，用力将人往换气窗的方向拖拽。蒋涵奋力挣扎，试图逃离恶魔的掌控，撕扯之中扯下男人衣服上的纽扣。纽扣落地，滚到卫生间的门背后。瘦弱的蒋涵根本不是凶手的对手，被对方一掌击晕，从窗口丢下。做完一切，凶手若无其事地逃入大楼的人群里，装作看客观望一阵从容离开。
惨烈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上演，细节不停地修改丰满，结局一如既往的悲惨。我闭眼又睁眼，近距离端详纽扣，凭借记忆，试图搜寻到缺失纽扣的男人，结果还是找不到合符条件的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凶手不仅来自于泛海控股的内部，并且有同伙进行配合，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蒋涵知道什么呢？难道她知道想夺取我财产的人，最终引火烧身，害了自己。不错，这应该就是真相。”
我抓起手机，拨通私人银行的客服电话，咨询自己投资账户的资金流动情况。消息很快传来，我的账户已被冻结，冻结之人正是蒋涵。经理抱歉地道：“先生，蒋小姐不仅冻结了您的个人账户，同时还冻结了其他的关联账户，没有她的授权密匙，任何人都无权解冻账户，您也不例外。”
这是我早已推演出的局面，却还是被彻底震惊了，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我问道：“请问，蒋小姐是在什么时候冻结我的账户？”
“昨天下午十七点十五分。”经理报出一串数字。我默默念叨几遍，于黑暗中看得了一丝曙光。蒋涵之所以要冻结我的账户，存在两种情况，一是想她拿走我的资产，二是她想保全我的资产。前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真想拿走我的资产，何必要冻结账户呢？直接转账便是了。因而，真像我推演的那样，有人欲夺走我的资产，蒋涵闻到危险的气味，赶紧冻结账户保全资产，凶手暴怒之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害了她。彻骨的寒气在五脏六腑弥漫，人仿佛走到了绝路，即将跳下黑色的深渊，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经理问道：“先生，您还有事吗？”
我聊无生气地问道：“能帮我查询一下资金的余额吗？”
“行，您稍等片刻。”经理说着，耳畔传来他击打键盘的声响，听来惊心动魄，让人头皮发麻。我的手不停地颤栗，就像死刑犯在等待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绝望得犹若辽阔无比的宇宙。幸而等待的时间比较短暂，经理说道：“您的账户里余额是，人民币六亿五千四百万，请问正确吗？”
我冥思细想，发现金额不但准确无比，而且还多出了五千万，立即石化，望着墙壁怔怔发呆。多出五千万应该是蒋涵的财产，她一并打入了我的账户，以保证资金的安全，这个傻瓜。我感谢经理一番，结束通话瘫软在沙发上。
“蒋涵，你怎能这样做。”我大叫一声，全然明白了，她一直被人胁迫，逼她交出我的资金。她抵死不从，结果悲惨的死去。这就是答案，残酷无情的答案。敌人，那个隐藏于黑暗中的敌人，我隐隐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然而，我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他娘的，我大骂一句，关灯坐在黑暗里掩面哭泣。
悲痛慢慢消退，孤独面对黑暗，右手紧紧握着手枪。我不想睡觉，就想置身在黑暗的怀抱了，灵魂才能感受到温暖。突然，我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无可救药。世间毕竟还有存在着阳光，温暖无比的阳光。它是萤火之辉，却能照亮这个冰冷的世界。蒋涵正是阳光一缕，彻底点亮了黑暗的世界。夜色撕咬心灵，夜色啃噬魂魄，夜色扯下冰冷的面具。人不再是虚伪的禽兽，而是会哭会笑的真人。以悔恨和眼泪拯救自己，苍老得好似天幕之上的星星。寂寞的面对整个宇宙。风避开窗帘的围追堵截，前赴后继奔涌而来，欲将眼前没有灵魂的生物彻底冰冻，继而埋葬于它的威严之下。
嘭的一声巨响，一个人的怒吼声清晰传来。他叫谁：“是谁，站住，别跑。”
我霍然起身，冲到阳台向下瞭望。月光之下，一个模糊的黑点快速移动，正在翻越围墙而逃。我双手握枪，冷静瞄准，快枪射击，一枪，两枪，三枪。子弹拖拽着夺人魂魄的红光，嗡嗡沉没在黑色的围墙上，激起数缕白色的烟雾。目标继续移动，从围墙上纵身一跃，潜入茂密的灌木从消失。我高深咒骂一句，翻越围栏，纵身跳到一楼的平台，再跳到柔软的草坪上，向围墙的方向疯狂冲去。有人比我更迅捷，好似一缕星光向前瞬移，轻松翻越围墙，消失在沉沉的晚风里。我紧紧跟随人影，翻过围墙窜入遍布荆棘的灌木丛里。一番仔细地搜索，敌人远遁于阔大的山野内，想要抓到亦是不能。树叶哗哗作响，借助手电的光亮，在枯叶中瞅见洒落的鲜血。邓建飞回来说道：“首长，您击中敌人了。”
刘玉章跳下围墙，躬身察看血迹，笃定地道：“沿血迹一路追踪，定能逮到对方。”
我当机立断，立刻制止二人的想法，分析道：“抓到又能如何？不如放他回去给主子报信。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收拾东西回孤岛区。”
二人一怔，旋即明白，皆点头表示认可。我们翻墙回屋，上楼收拾行装。我对惊醒的阿姨交代道：“警察若来调查，你就说自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警察若问我们是否来过？你就说来过，吃了晚饭便离开。”阿姨懵懂点头，我掏出一沓钱塞入她的手里，挥手让其回屋睡觉。她回到自己的小屋，惊惶失措地紧锁了房门。我们去车库取了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月亮山。行至半路，一队警车鸣笛呼啸而过，目的地直指月亮山。刘玉章和邓建飞同时回首相望，我的嘴角微微抹过不屑的笑意。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我们风驰电掣地前行。我默默念叨：“省城，我还会再回来的。”
刚刚回到孤岛区两天，我便在家里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双规的原因极为简单，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一个名叫“正义使者”的网友在新浪微博发布了我收受孙明龙钱财的高清视频，视频画面清晰，对话清楚，完美地记录下我腐败的整个过程。于是乎，我再次在网络上一鸣惊人，被人冠于最牛贪官的绰号。舆情汹汹，口诛笔伐，叫骂唾弃之声铺天盖地，不绝于耳，仿若沉重的乌云笼罩在头顶的天空。
表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召集手下的全部骂客，对帖子展开规模空前的抹黑战。战斗的结果是不分胜负，势均力敌。水红潮也动用了后备力量，试图将此事掩盖过去，以挽救我岌岌可危的政治生命。他想尽各种办法，用尽诸多手段，效果却差强人意，各大媒体纷纷跟进报道，我的老底被伟大的新闻工作者们暴露于青天之下，被塑造成为新时代之下最肆无忌惮的贪官，简直可以与历代的巨贪们相提并论，同时彪炳史册。
在空前的压力之下，走投无路的水红潮决定丢车保帅，他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市纪委将会对事件进行深入的调查。一经查实，严肃处理，省委省政府厉兵秣马，派出了以省纪委书记赵炎为首的四人工作组，入驻孤岛区协同市纪委开展工作，第一时间将我控制住了，然后进行深入的调查，以给公众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冷静观望事态的发展，心如止水，岿然不动，就算得知水红潮放弃自己的消息，也是不急不躁，淡然处置。对手没在省城除掉我，决定孤注一掷，以公器之力将我处之。
痛快，这是我最喜欢的行事方式，简单粗暴，卑劣无耻，还他娘的杀人不见血。我放弃挣扎，静目以待，决定给对手最后一次机会，看看他究竟丧心病狂到怎样的地步！若侥幸存活下来，我会让他痛苦地死去。
我被秘密关押在EN县的云龙山庄，一座位于大山深处，位置偏僻，鲜有人知的风景度假区，禁闭在一幢独立别墅的书房内。两盏聚光灯同时点亮，雪白的光线笼罩于我的全身，暴烈的光线让双目短暂失明，随着时间的叠加，温度越来越高，汗水打湿了衣服。审讯立即开始，对手共计四人，分别是省纪委书记赵炎，省委办公厅主任龙江，市纪委书记冯明，市委宣传部部长张涛。赵炎主审，龙江副审，冯明和张涛旁听。一名工作人员负责记录，另一名负责录像。
赵炎面无表情地问道：“任区长，请你主动谈谈自己的问题。”
我的手被束缚在椅子扶手上，无法拭去脸上的汗水，嗓子冒烟，身体的水分慢慢蒸发消散，非常的痛苦。可我喜欢这种痛苦的感觉，它让我感受到了魔神的存在。我答道：“网上已有公论，何须浪费口舌，直截定性便是了。”
赵炎敲着桌子，以严肃的口吻威胁道：“任鬼同志，你的问题非常严重，请你想清楚后果之后再行回答我的问题。”
“知道。”我低垂着脑袋，以躲避无孔不入的光线，慢慢说道，“不就是收受贿赂，以权谋私吗？依照相关法规，应该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赵炎问道：“既知轻重，就应戴罪立功，把犯罪事实交代清楚。”
我答日：“某日，具体时间你们观看视频，我也记不清楚了。记的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无垢纯粹，就像眼前这该死的灯，白得让人想哭，却又找不到眼泪。亦如所有悲剧故事的开头，那天我心情很不好，开完会之后正在办公室骂娘，这时候……。”
“行了，删除过多的形容词，直说事情的重点。”赵炎敲断我的回忆，怀抱双臂靠在椅子上，冷冷注视着我。目光火焰缭绕，异常璀璨，鄙夷缓慢流淌。我热情地凝视着他老人家，目光全是冰晶。赵炎继续敲打桌子，不耐烦地道，“别讲废话，直插主题，也能让自个轻松一些。”
“OK，您老真会关心人，谢啦！”我浅浅地笑着，然后以严肃的口吻说道，“那天，我心情本来是很好的。但是，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情绪急转直下，差得就像撞墙。对了，能给支烟抽吗？没有香烟的人生，就如同鱼儿没有了水，长大嘴巴直接等死。”
“不行。”赵炎断然拒绝。
我对冯明喊道：“冯明，枉你平日里跟我称兄道弟的，现在连支烟都不给，道义何在，天理何存！”突兀的叫喊声吓了冯明一跳，面色瞬间变幻无穷，精彩纷呈。他望望我，又偷偷望望赵炎，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煎熬片刻，冯明扯着官腔嚷道：“任鬼，请你尊重自己，同时尊重在座的诸位领导，说清自己的问题，凡事都好商量。”
我感叹道：“雨打芭蕉，情比纸薄，夫复何言！”
张涛对我不停眨眼，暗示我别太过张狂，我置若罔闻，一边抵抗肉体的痛苦，一边对敌人展开无情的攻击。张涛于心不忍，恳求赵炎：“赵书记，我看……。”
“好啦，好啦！”赵炎颇为不耐地道，“解开他的手，再给他支烟。”
张涛走到我的面前，看上去好像罪恶的天使。他解开手锁，塞支烟在我的嘴里，并为我点上火。我揉着酸麻的手腕，烟迷恋似地吞吐烟雾，赞道：“人生就像这口烟，无聊透顶且毫无意义，却有过瘾无比，舒服，爽啊！”
张涛返回原位而坐，赵炎质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答：“孙敏。”
赵炎问：“他找你所托何事？”
我答：“在工程招标中做手脚，关照其侄子孙明龙，让他顺利夺标。”我豁出去了，视官场规则如粪土，直接将尿盆扣在了孙敏的脑袋上。谁让他挖坑让我跳，他当然干净不了。
赵炎问：“你确定？”
“废话，你不信便看手机。不过，也许，你们早将我的通话记录都删了，直接来个死无对证。”我笑着讥讽道，如若旁人地吞吐烟雾。
“我们照章办事，没你想得那么下作。”赵炎气急败坏地道。
“喔，真这样吗？”我笑得愈发邪恶。
赵炎怒发冲冠，喊道：“我问你答，听清楚没有？别再打岔拖延时间。”
我使劲点头，饶有意味地道：“那是那是，这里您职位最大，该当按您的吩咐交代问题。”
赵炎脸色一缓，追问道：“你答应了孙敏的要求了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敢不答应吗？我让孙明龙认真准备投标的资料，按照程序参加竞标。”我感到肌肤在燃烧，全身的血液在燃烧，说话越来越困难。
“狡辩，抵赖。”赵炎点评一句，伸长脖子问道，“视频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会妥善处理此事。’请问，你的妥善处理指的是什么？我可以理解为暗箱操作吗？”
我反问道：“赵书记，我说过最后一句话吗？”
“那倒没有，”赵炎道，“不过，多数人会这般理解。”
“其中也包括你，”我问道。
赵炎点头算是回答，我无奈摇头，继而叹息道：“如何理解那是个人的事，非我所能控制，故而没必解释下去，就按你的理解办吧。”
赵炎笑道：“你想要我怎么理解？毕竟，你收了他的卡，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收卡与暗箱操作存在着因果关系，你再狡辩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我问：“孙明龙送卡的时候，请问我在干什么？”
赵炎道：“打电话。”
我又问：“我亲手接的卡吗？”
赵炎道：“是他塞进你的口袋里的。”
我苦笑道：“这不结了，事实清楚明了。孙明龙趁着我打电话的功夫，突施偷袭，硬将卡塞进我的衣兜，我发觉之时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赵炎喝道：“就算你的说辞合乎道理，那你为何不在第一时间把卡上缴？而是到了事发之后，方才上交给相关的部门。”
我答：“工作忙，忘记了。”
赵炎问：“那么大的金额，你怕是舍不得。”
我大笑不止，四人惊讶无比，面面相觑。笑够了，我冷冷地道：“赵书记，我的前妻乃是叶大伟的独生女儿，去世之后留下不止三十个亿的资产给我，你说我会看的上孙明龙区区五百万的钱财吗？”
“那是，那是。”赵炎阴笑道，“你是大老板，如何会缺钱呢？只是，按照党的相关政策，领导干部是不能经商的。你明知故犯，知法犯法。”
我道：“不敢不敢，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也没那大的能耐。实不相瞒，我经商在前，做官在后，档案上明确注明了。再说，上次矿难，巡视组的领导认真核查过我的情况。你若不信，可以向上打电话求证。”
赵炎蹭的一下蹿了起来，拍桌子打板凳，气势汹汹地道：“任鬼同志，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如实交代清楚自己的问题，组织一定会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政策，酌情考虑你所犯的罪行。倘若执迷不悟，一味顽抗到底，那只有死路一条。”
我故作惊慌地道：“赵书记，我的态度非常之端正，一字不落地交代了自己的问题。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指天发誓。”
“你……你娘的，这审讯没法继续下去了。”赵炎面色涨红，甩袖扬长而去，丢下目瞪口呆的三人。
“老赵，你这是作甚？”龙江追着赵炎出门而去。冯明和张涛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我面部抽搐，笑起来无比的狰狞，瞪大流泪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二人。
冯明对工作人员吼道：“别录了，别录了。出去。”
工作人员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书房。冯明堵在门口，张涛一个箭步来到我身边，将矿泉水往我口里灌，细如蚊蝇地说道：“水市长让你配合调查，他会想办法摆平此事。”
我喝够了，觉得好受了不少。张涛塞包烟给我，横着脸质问我几句，叫上冯明锁门而去。窄小的房间只剩下了我，空旷寂寞，好似无垠的大海。强烈的光线让我产生幻觉。这幻觉居然与梦境分厘不差，我在茫茫的雪地里大声求救，但四下寂寂，无人应答也无人前来施救，身心俱疲，无力倒在白茫茫、明晃晃的雪国，静待死亡的降临。我看见了许多人的脸，却无法分辨他们的身份，只是一味的看着她们哭泣。我不停摇头，暗示自己眼前景象只是幻觉，唯有咬牙坚持，才能度过这次危机。
不要祈求老天的悲悯，不要奢求他人的拯救。我就一个人，只有凭借不屈的意志，方能在白色的国度存活下来。我不知道时间，他们搜走了全部的东西。钱，手表，手机……统统被没收了。他们的目的简单明确，令我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通过审问，不停地审问以摧毁我的意志，然后在他们的授意之下，疯狗似地乱咬人。这就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焉能不知，岂会上当受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