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深夜，月奴决定回家向父母摊牌。我放心不下，恳求她同去。月奴偏偏不依，怕我与父母冲动，那事态就无法掌控了。我放弃了打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发呆，困兽般坐立不安。时间流逝，结局注定难料，担心月奴遭到非人道的待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等待，世界上最为难熬的事，时间突然缓慢了，空间也凝固了，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烟雾，整个客厅云雾缭绕，宛若仙境。罗雪打来电话，让我去茶庄与之相见。我以身在省城为缘由，无法赶回孤岛区打发了她。继续等待，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十点正的时候，我决定赶去市委大院，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出门上车，刚刚系好安全带，月奴打来电话，我紧张地道：“你没事吧！我正准备过来接你。”
“我没事。”月奴同样紧张地道，“你过来吧！我爸我妈要见你。”
我启动车子倒车，肩和脸夹着手机道：“我很快就到。”
月奴提醒道：“不急，慢点。”
“嗯，”我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面对熟悉的街景，心再无半分波澜，默认驶向未知的地方。到了市委大院，凭借记忆的点滴找到门，深深呼吸，握拳轻叩其门。脚步声传来，门迅速打来，月奴面带泪痕，对我莞尔一笑。我看了很是心酸，内心的恐惧烟消云散，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水红潮坐在左侧的沙发之上，面部僵硬地注视着我。李秀娥紧靠而坐，面色平静，示意我坐下说话。水红潮转脸眺望窗外，脸若寒冰，内心好似在飘雪。月奴也让我坐下，但我想表现得恭顺一些，直挺挺矗立。李秀娥拉拉水红潮的衣服。水红潮微微颌首，人却定格不动，指尖的烟雾兀自缭绕。月奴站在我身侧，低头盯着鞋子。空气粘稠，紧张乃是唯一存活的生物，肆意地扩展自己的地盘。
李秀娥打破了沉寂，望着我们轻声道：“都坐，别站着。”
这次我没在坚持，拉月奴坐下。李秀娥对水红潮道：“人都叫来了，你横竖说句话。”
水红潮长叹短嘘，情绪中裹挟着无尽的苍凉。由此可见，他已被月奴逼入绝路。他转过身子，异常锋利的目光笼罩我身，欲将我寸寸剁碎。他涨红了脸，指着我喝道：“你，你好手段好本事，胆敢搞大月奴的肚子。你说，这事如何解决？”
我羞愧不已，委曲求全地道：“这事皆因我之故，与月奴无关。”
月奴急了，拉拉我的衣摆，直视水红潮道：“爸，你别怪他，都是我不好。”
水红潮猛击茶几，震得玻璃杯嗡嗡叫唤。月奴浑身哆嗦，目光呆滞。水红潮嗖的一声窜起，指着月奴骂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李秀娥嚷道：“你激动什么？还嫌这事不够丢人，大声召集人家前来看笑话。”
水红潮气急败坏地道：“谁敢来，我让他死。”
李秀娥不屑地道：“你能堵住人家的嘴，却堵不了人家的心。事已至此，暴跳如雷又能如何？我的意思是既然生米已成熟饭，那就好事成双，让他们及早结婚算了。”
“结婚。”水红潮惨淡而笑，指着月奴怨恨地道，“她都还没离，你说这婚怎么个结法？”他重重瘫软在沙发上，重新取出一支烟叼着，手颤抖着点燃火。月奴一脸煞白，泪意在红肿的眼眶内酝酿，随时会喷薄而出，一泻千里。我坐不住了，起身向水红潮和李秀娥深深鞠躬，诚恳地道：“伯父伯母，我恳请你们把月奴嫁给我。我向你们保证，此生决不相负。”
四道目光同时交集，我迎头而上，无所畏惧。水红潮和李秀娥对视，然后狠狠地颌首，月奴喜极而泣。李秀娥问道：“你真愿意娶月奴。”
我重重点头，继而道：“我们真心相爱，谁也离不开谁。她现在有了我的骨肉，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娶她为妻。你们知道我的出身，清楚我的故事，说句冒昧之话，我觉得自己配不上月奴。但是，为了月奴，你们就是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皱下眉头。她从未放弃过我，我也不会放弃她。”扑通一声，我重重跪下，诚恳地哀求道：“伯父，求你放下偏见，成全我们吧！”
月奴见我这样，再也承受不了，凄凄切切地哭。李秀娥起身拉我起来，说道：“孩子，起来说话，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为所动，坚持道：“伯父若不同意，我便不起。”
咕咚，月奴也跟着我跪下，哭诉道：“爸，你，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错过了一次，不想在错一次。没有他，我会死的。你难道这么恨心，让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爹。好歹……你也是他们的爷爷。”
李秀娥拉起月奴，哭道：“丫头，你又是做什么？还嫌不够乱，赶快给我起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里的孩子着想。
一时间，房子内哭成一片。我呆呆跪着，为月奴，也为自己。水红潮叫道：“都，别哭了，赶紧起来，我同意还不成吗，你们真以为我铁石心肠，放着现成的爷爷不做，非要拆散你们不可。娘的，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俩逍遥快活，做出这样的丑事出来，我如何向老爷子交代。他那么大的岁数，若知晓你俩干的风流事，不活活气死才怪。“
月奴欣喜地看着我，想拉我起来又是不敢。水红潮挥手道：“臭小子，真他娘的的会演戏，给我起来。”
我站了起来，水红潮来回独步，时而沉思，时而叹气，总之心神不宁。李秀娥掏出手帕擦擦脸，说道：“事已至此，你着急上火无任何意义，为今之计只得跟老爷子如实相告，先离婚再行结婚。大不了，我陪你一起上去游说，要打要罚随他。月奴与那小子的婚姻本就有名无实，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子杰早在外面养了女人，连孩子都是生了。我真不知道你们家的人是搞的？为了报恩，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拿去送人。想起当年坐下的恶事，我肠子都悔青了。”
水红潮喝道：“你少说几句不行吗？你以为我喜欢那陈明父子。娘的，见了他们我就恨得直咬牙。要不是我爸那个老顽固，我早就搞死他们了。”李秀娥诧异之极地望着水红潮，还以为听错了话。水红潮袖子凭空一挥，很是霸气地道：“按你说的意思办，我们一起上去游说老头子。他不听，你就把陈子强干的好事一股脑儿说了，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这事不能拖，明天就是星期六，我们及早上去。”
月奴道：“爸爸，我也去。”
“废话！”水红潮啐道：“你不去怎么离婚。”
月奴眉开眼笑，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在抖，手心里全是黏黏的汗水。水红潮瞅我一眼，点燃剩下的半截烟抽着。我道：“我用不用去？”
水红潮大翻白眼，喝道：“你上去干什么？别给老子添乱。”
我道：“去把自己的事处理干净。”
水红潮嘘眯双眼，问道：“你有什么事可处理的。”
我淡然地道：“我的前妻虽不在了，长辈却不能不尊重。因而，我去跟叶大伟交涉，免得横生事端。”
“不错。”水红潮认同地轻颌其首，风轻云淡地道：“是该给人家打个招呼，这叫尊重。叶大伟风光一世，结果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哪！知足就好，什么文成武德，功勋盖世，那都是哄骗傻子的废话，哪有儿孙绕膝来到痛快过瘾。”
我早已深思翩跹，对于月奴老子的感叹置若罔闻，脑海里全是鸟儿的倩影，心痛异常。水红潮突然道：“浑小子，称呼得改改了。你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开口闭口叫我伯父，天下有你这样无耻的人吗？以前，我着实想不通月奴为何委身于你，经过长久之观察，你这小子颇有能耐的，竟然把我省首富的女儿给拐了，一拐那么多年，真是厉害。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尴尬地笑。李秀娥白了水红潮一眼，啐道：“你得瑟什么？自家的女儿还不是给拐了。”
水红潮的笑容瞬间凝固，好像吞了苍蝇似的。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月奴能叫拐吗？她是有眼光，连首富之女的男人都抢，不愧为我水红潮的女儿。”
“无耻，他比我无耻多了。”我听了水红潮的话，差点呕吐。月奴面若彤云，扭捏不安。
“为老不尊！”李秀娥笑骂道：“损女儿的人是你，夸女儿的人同样是你。说话模棱两可，顾左右而言他，让人揣摩半天。记住，这可是家里，而非你们的圈子。
水红潮淡漠笑了，自以为是地道：“圈子即是江湖，江湖即是圈子。枉你做了那么多年的领导，还不明白其中的诀窍吗？”
李秀娥微微一愣，随后阴脸道：“习惯毁人，此话半句不假。任鬼，我对你别无要求，善待月奴便了。
“妈，能娶月奴为妻，是我此身最大的幸福。”我面红耳赤，为自己的同样无耻而懊恼。
“要得就是这句话。”水红潮大呼小叫，吓了我一跳，这哪有市委书记的样子。我暗暗瘪嘴，淡若烟尘地瞅着他。他道：“小子，只要你好好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
“知道知道。”我抓耳挠腮，有点无法适应他的跳跃性思维。
“秀娥，我饿了。你快去炒几个菜，好歹当上了爷爷，想喝上那么一盅。”水红潮嘿嘿傻笑，老脸红似残阳。我暗想他虽说霸道，但应该比叶大伟好处那么一丁点。
李秀娥埋怨道：“这么晚了，疯什么疯？”
水红潮道：“家里突然多了三口人，你不高心吗？当官为是什么？子孙后代而已。我们家后续有人，焉能不放纵一下。快去，随便抄几个菜便可。”
李秀娥笑道：“老家伙，今日放你一马。等着，马上就好。”
月奴去帮忙，李秀娥执意不肯，说是油烟对孩子不好。月奴只得坐下来陪我。小聊半响，酒菜备齐，大家围坐享受夜宵。月奴胃口甚大，居然吃了两碗饭，面色滋润。李秀娥喝了杯酒，与月奴作伴，传授孕期的经验。我和水红潮边喝边聊，话题庞杂广泛，很是尽兴。水红潮酒量甚好，我大有遇到知己之感。尽兴之后，我们告辞，水红潮虎目圆睁，喝道：“这里不是家吗？”
听闻此话，我和月奴心领神会，留下过夜。
床稍显拥挤，我和月奴相依相偎。清凉的风带走浑身的燥热，大地幽深沉寂，银白的月光散在床上，眼前到处皆是闪光的雨。月奴斜靠在我身上，细长的手指在我的胸口画圈圈，敏感的肌肤泛起层层细小的疙瘩。月奴幽幽叹气，说道：“鬼，你多陪陪谢雨，我不会不介意的。”
她在试探我吗？我装作头晕毫无表示。月奴继续道：“谢雨很可怜，我想起来就无法安枕。”
“这事与你何干？我才是罪魁祸首。我会处理，别胡思乱想，好好做你的妈妈吧！”
“谢雨是个好姑娘。”月奴又是叹息又是悲凉地道，“老实说，你没娶她，后悔不？“
“后悔又能如何？”我无语地道，“自古到今，天下的有情人真正能够相守的又有几人？大多数天涯相隔，抱憾终身。人啊！活着不易。有钱人难，穷人亦难。无爱难，爱多了亦是难。在矛盾中挣扎，在矛盾中沉沦，在矛盾中死去，这便是人生。”
月奴听闻，酸溜溜地道：“说得好不心酸，我都快落泪了。要不，你去娶她吧！我要的是你的心，不要你的人。”
我摸着月奴微凸的肚子，笑道：“你问问他俩答不答应？”
月奴直接无语，狠狠刮了我一眼。我叹道：“我去陪小雨，你肯定会吃醋。”
“醋我吃得够多了，早习惯了。横竖你都放不下她的，与其被人暗地里惦记，倒不如光明正大的默许。这样，我尚能掌控局面。”月奴淡淡地道，我却听得胆战心惊。
“智商真高。”我好奇地道：“据我所知，女人小心眼的动物，你为何这般慷慨，默许自己的男人养小三。”
月奴目光闪闪，说道：“其一，鸟儿之死深深震撼了我。她那么爱你，人和财产都交给了你，结果依旧无法与你相守，孤零零死了。我跟她相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更令我震撼的是她在弥留之际，尽然要与我冰释前嫌，并把你托付给我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鸟儿的所作所为令我汗颜，我感激她敬佩她，故而加倍对你好。失眠的时候，我经常想起她来。假若她能活着，我甘愿把你赔给她，从此远走他乡，了此残生。然而，人生没有如果。任鬼，爱恨纠葛与死亡相比不值一提。于是乎，我放弃独霸你的私欲，与小雨共享人生，未尝不好。其二，我很了解男人的心思，朝秦暮楚并非道德败坏，天性使然罢了。理想化的爱情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之中，那是人类最为美好的至高所在。可惜，现实世界异常残酷，生存才是生活的终极目标，爱仅是其中的点缀，总被很多东西亵渎。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这个道理。基于以上两点，我决定不干涉你的生活。”
我拍手叫绝，赞道：“妙哉，妙哉。娘子真乃大师也。”
月奴笑着啐道：“你少得意，我也是有底线的。我能对小雨网开一面，不意味我能容忍其他人。因此，望你慎言慎行，若被我发现你三心二意，直接休了你。”
我亲吻月奴，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月奴突然哀伤地道：“其实，我爸在外面也有女人。我见过那女人，很美很有见识，与我妈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真的？”我先是一愣，继而释然。当今时代，红颜知己，早已滥觞不值钱，特别是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
我无耻地笑，感叹道：“你爸还真会享受。”
“你不是也一样，比他还无耻还贪心不足。”月奴咒骂道，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对了。”我好奇地问道，“他老人风流快活，你妈就不怨吗？”
“哪能不怨？”月奴眨眼，月光之下，透亮的眸子犹如幽深的湖泊。她叹道：“小时候，他们经常吵架打架。我不明白不理解，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吵完之后，爸爸就会消失几天，妈妈以泪洗面，拿我出气。我想逃，又无处可逃。后来，他们各自有了各自的牵挂，直接把我给遗忘了。”
说罢，她攥住我的手紧紧握住，生怕我逃了。我深深为月奴悲叹，她身在豪门之家，童年却不见的有多快活。我低声道：“父母的战争旷日持久，深受其害的却是你。”
月奴粲然笑了，说道：“你想歪了，我过得很好啊！自由，何等的难得。他们都选择性遗忘我，我也选择性地遗忘他们。于是啊！我四处浪荡，与你有着一比。饿了下馆子，困了住旅店，那滋味甭提多美了。我越玩越野，经常逃课，成绩一塌糊涂。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爷爷察觉之后，把父母叫去省城训斥一顿，警告他们说假如我废了，他们就永远待在乡下。父母大惊失色，回来之后便对我严加管教，我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又过了一年，爷爷把他们双双调到了省城工作，我进了省里最好的学校念书。苦难至此开始，爷爷对我严加管教，我成了一个没有自由的囚徒，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生活过得异常艰难。其实，父母都舍不得离开那座小城，那里的生活虽说清苦，却有他们无法放下之人，但碍于爷爷的威严，不得不与小城作别。此后，妈妈经常在夜里偷偷地哭，我听来觉得心酸。”
“她记挂谁？总不会是你老子吧！”我的无耻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月奴直接把我当沙包捶。我笑道：“好奇，好奇而已。你别急，吓着孩子可不妙。好老婆，求求你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我哀求半天，月奴娓娓道来，脸上一片冰冷，比窗外的月光还冰冷。原来，李秀娥眼见水红潮不会回头，索性也红杏出墙，与一个同事演绎了一出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二人爱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月奴见过那个男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月奴羞惭地道：“他们经常在家里约会，我也得到不少好处。作为交换，我守口如瓶，没把这事告诉爸爸。”
我挖苦道：“厉害，那么小的年纪，既懂事又做生意，我赚大了。”
月奴古井无波地道：“生意就是生意，没有粘带任何感情。”
我哑然失笑，内心掠过不祥之感。我拉着她的手道：“月奴，我也背叛了你，你会这样干吗？”
月奴鬼笑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道。
“如果我做了，你会怎样？”
“放手。”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月奴不信地道：“吹，继续吹。我却是不信。男人啊！心口不一，说一套做一套，虚伪就是你们的标签。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若是真红杏出墙了，你岂会善罢甘休。你固不会对付我，但肯定会将我的对象大卸八块，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喂！”我凌乱地提醒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阴暗吗？”
“当然啰！”月奴笑得更欢，颇为认真地道：“你残忍好色，加之没心没肺，可以说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坏蛋。我若不是怀了你的骨肉，你早就将我一脚给踹了，而且还不会多看那么一眼。悲催的是我明知道你坏，却偏偏飞蛾扑火，自甘堕落。以后，你再敢不把我当回事，我去抱着孩子去死，让你抱憾终身。”
我抚摸月奴光滑的脊背，感叹道：“我的天哪！我已经够混蛋了，没想你更加混蛋。孩子可是无辜的，更非我们的私人财产。你焉能为了一己私利，进而剥夺他们的生命，太不理性了。”
“好啊！”月奴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骂道：“你还好意思教训我。我问你，我怀孕的时候你在何处？我吐得要死不活的时候你又在何处？说啊！哑巴了吗？”
“轻一点，耳朵掉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我不停哀求，耳朵热辣辣地痛。
月奴松手，笑道：“看在你今晚的表现，姑且饶你一回。”说罢，她直接爬在我身上，仔细观察半天，眉梢化成一丝细线，动情地道：“任鬼，我从来都没想过能有这一天，我们竟能修成了正果。这好比一场梦，我经常不敢闭眼，就怕醒来后梦就消失了，我们还是以前那样子。”
我道：“傻瓜，你偷着乐吧！过几年，我们移民去加拿大。我们看那满天的雪花，晶莹剔透，银装玉砌。我们卖座古堡，你是女王，我和孩子都是你的跟班。”
月奴眉头一挑，说道：“古堡很贵，我们养不起。”
我在她面颊啄了一口，我道：“谁说的，我们养得起。”
月奴皱眉道：“酒气太重，会熏坏孩子的。”
我捂住嘴道：“我背对你睡。”
月奴反而抱住我说道：“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摸着她微鼓的肚子，好奇问道：“他们会踢你吗？”
月奴幸福地道：“他们还小，不会动。”
“月奴，谢谢你。我做梦都没想这么快就能当爸爸。”我感激地道。
月奴紧握我的手，身子异常暖和，很快在我怀里睡着。一种久违的幸福涌上心头，我搂紧怀里的伊人，慢慢安睡。
天空泛白，月奴一家赶去省城。我回家跟父母说了这事。他们不相信，左问右问，非来个刨根问底。我把事情大概一说，他们终于相信了。老爸听闻月奴怀了双胞胎，笑得合不拢嘴，让我尽快把人给娶回来，省得夜长梦多。老妈却面露忧色，吩咐我去省城给叶大伟个说辞。我说我今天就去省城，正是为了此事。老妈神色凝重，把我拉到僻静之处，悄悄问道：“你娶了月奴，那谢雨怎么办？”
我无奈地道：“这事我会处理，您就别操心了。”
老妈目光微戚，提醒道：“毕竟，我们对不起人家在先，如何处理？你自己拿主意。她若出事，我饶不了你这个小王八蛋。”
我诧异地望着老妈，鄙夷地道：“您不是挺不待见人家的么？现在又这么关系谢雨，变脸比翻书还快。”
老妈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力道比我那些女人可强多了。她忿忿不平地道：“那丫头为了你可吃了不少苦，我怎么生了你这无情无义的混帐东西，自己在外面肆意妄为，完了还得让我给你还债。”
我龇牙咧嘴地道：“妈，您老轻点，我真错了。我立即，马上，现在就去把这账给还了。”
“这账，你这辈子换得清么？”老妈无限叹息，放开我上楼而去。我怔怔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心里浑不是滋味。她说得不错，这帐我估计这辈子真还不了。我黯然去了金粮小区，家里空空如也。小猫趴在沙发上好奇望我，碧蓝的眼睛蓝宝石般的深邃。我伸手摸它。小猫并没逃，而是用毛茸茸的身体蹭我，咪咪叫唤，特别的黏人。小猫是谢雨的心灵寄托，一人一猫相依为命。我抱着小猫静静做了一会儿，风轻轻拂过客厅，心非常之宁静。看看时间，我放下小猫打开冰箱，检查里面的存货。还不错，谢雨买了很多的食材。我挑选几样，卷起袖子忙碌起来。时间在锅碗瓢盆里流逝，午饭准备妥当，不说丰富，好在简单可口。我打电话给谢雨，让她回家吃饭，然后靠在沙发上抽烟。小猫吃饱就呼呼大睡，对这个精彩的世界置若罔闻。许久之后，高跟鞋的声音远远传来，梦中小猫突然站立，先是竖耳倾听，接着跳下沙发跑到防盗门前用小爪子抓着门叫唤，最后叫着上窜下跳。我我很是惊异，这小东西如此通灵，造物主真是太厉害了。
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小猫叫得更欢快。门以开，谢雨蹲下身子喊声鬼鬼真乖，小猫迅速跳入她的怀中。谢雨在小猫额头吻吻，抬腿向后一踢，门砰地关上。谢雨笑道：“鬼鬼，你吃饭了没有？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小猫附和着谢雨话语不停叫唤，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谢雨翻个白眼，喝道：“笑什么？你这个天煞的恶棍，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嗖地窜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谢雨。一声惊叫，小猫从她怀里跳下地钻入沙发低下，探出小脑袋偷窥着我们。谢雨打着我叫道：“放开我，你这个挨千刀的浑人。”
我抱着她软弱的身子在房间里旋转，我笑，她也笑。我道：“宝贝，我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在唱戏么，唱得实在是太虚伪了，我看得都快吐了。赶紧让我下来，我不想被你那肮脏的手玷污清白。”谢雨似怨似嗔地道，我兽性大发，伸手去解裤带。
谢雨啐道：“我来那个了，快给我滚开。”
我停止动作，很是懊恼地道：“没这么巧吧！”
谢雨柳眉紧蹙，啐道：“不信继续，我就把卫生巾撕下来贴在你脑门上，让你倒霉一辈子。”
冷水浇头，兴致全无。谢雨推开我，跳下沙发做个鬼脸。
我拉住她的手道：“走，吃饭。”
谢雨嘻嘻一笑，任由我拉着进了餐厅。她望着丰盛的菜肴，睁大眼睛望着我，不相信地道：“你做的？”
“当然。”我道。
谢雨当即娇笑，问道：“特意为我做饭，肯定不怀好意。说吧！有什么极坏极坏的消息要告诉我。”
“不做什么？就想为你做饭，喜欢吗？”我把她按在座椅上。
“喜欢，”谢雨道：“就是不知道你手艺如何？”
“尝尝。”我将筷子递到她手中，谢雨夹块牛肉放在口里，细细咀嚼，咽下点评：“浓香醇厚，肉质弹牙，但甜了一点，下次注意糖的多寡。”
“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谢雨每尝一样，吹毛求疵地评价。我虚心接受建议，舀鸡汤给她。我道：“当归炖鸡，补肾益血。你来了那事更是适合，多喝一些。”
谢雨吹吹鸡汤，啜口砸砸嘴，说道：“甜，鲜，很合我的脾胃。任鬼，你突然对我这般好，心里肯定有事。坐了半天的局，交底吧。”
嗅觉真是灵敏，聪明之处与鸟儿不相上下。我承认道：“不能娶你，心里自然有愧。”
谢雨呷汤，说道：“既然有愧，那就拿诚意来。跪下，磕头赔罪。”
“真要这般干。”我满头黑线地确认。
“废话。”谢雨噘嘴不满的道，“谁叫你一次又一次的伤我。”
我好奇地道：“跪了，你就不恨我了吗？”
谢雨白我一眼，冷冷地道：“少废话，磕还是不磕？别考研我的耐心。”
我跪倒在地，卑躬屈膝磕头，求道：“小雨，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负心薄幸。”
谢雨笑盈盈望我，嘴角掠过欣喜之色。她懒懒挥手道：“乖儿子，妈妈原谅你了。你便去与月奴做夫妻。我，我的命终归这般，说来何用？”她咬着贝齿，神情无比幽怨，自怨自艾地道：“这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何时？唉！”
“你努力就好，若真觉得委屈不快乐，你可以离去。”我下定决心似得到。
谢雨弯腰凑到我面前，满脸堆笑，我紧张哆嗦。她恨恨而道：“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但在此之前，我得把你欠我的东西给拿回来。”她轻轻拍拍我的脸颊，痞子般地道：“好哥哥，你干吗这般紧张呢！我又不会生吃了你。”
“我不紧张。”我不承认。
“你满头大汗了。”谢雨笑得很是招展。
“我热。”
谢雨摸摸我的额头，不停叹息，很是懊恼地抱怨道：“没发烧啊！热什么？喔，知道了，罪孽深重的缘故。你每抛弃我一次，罪孽就更深一层。你罪孽越是深重，就愈发的想赎罪。然后，这就变成个圈圈，你永远也走不出来的怪圈。所以啊！我决定永远永远都不嫁给你，让你背负沉重的十字架，活在无尽的愧疚之中，直至死亡。”
我道：“好歹毒心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雨淡定地道。
“行，你爱怎么就怎么？”我泄气地道：“反正啊！我的罪孽此生是难于洗刷。”
“知道就好！”谢雨点评道，“戏演得好，然而我不上当。起来吃饭，陪我痛饮，一觉解千愁嘛！”
我讪讪站了起来，揣摩谢雨的心思。谢雨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地吃饭。吃一口，叹息一声，搞得我胆战心惊。一桌菜被她横扫一光，放下筷子擦嘴，上楼午睡。我收拾残羹冷炙，洗刷干净锅碗碟盆，累得实在够呛。搞定一切，坐在沙发上休息，掏出手机打电话土狼，指令他带上靠谱的人跟随我去省城办事，时间暂定三点，汇合地点初定九龙收费站。挂了电话，我去二楼卧室，谢雨裹着被子早睡了。我躺下轻搂着她，看了半天方才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