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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缘定往生

师父眼睛里片刻错愕,惋惜又愧疚地看着我。凡青拉着我的衣角,我知道他在叫我注意些分寸。我的眼里没有泪水,但真的很难过。我不过是一个孩子,真的不懂为了天下苍生,就可以忽略一个无辜孩子的世界吗?!许是我当时还很年少,不懂得使命二字的含义。我负气跑回白梅园,远看着那夫人还未离去。她扶着婢女的手,遥望着远处师父的住所,像是还在抹眼泪。

我也不知,我那时哪里来的勇气,三两步跑到她们的马车后,青涩的张了张嘴,一声苍蝇声大的“娘亲”从我嘴里发出。夫人真的是思儿心切,我这样大的声音,她也能听得到。只见她颤抖地转过身来,有片刻发愣,但下一秒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都破音了:“各、儿……我的……各儿……”她挣开婢女的手扑抱着冲我过来。

她身上的香味儿淡淡的,和小时候我妈妈身上的一样。想起我妈妈,鼻子不禁一酸,她才不会这般思念我的!我难过的哭了起来,想象着如若真如师父所说,在往生天这位夫人确实是我的娘亲啊!我抱住娘亲,哭声越来越响。

师父和凡青也回来了,他们看我哭的着实惨,也没拉开我!娘亲许是担心我哭坏了身子,她温柔的放开我。“各儿不哭,娘亲终于见到你了!不哭,不哭。”说着娘亲又把我塞进怀里,自己又开始流起眼泪来。

“娘亲不哭,各儿才不哭!”我轻轻地抱着母亲,难过极了。“各儿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娘亲了!”彼时,虽然我还没有完全记起来这个娘亲,但我的难过是真的,我怀念母亲温暖的怀抱也是真的!

师父看我娘俩哭的认真,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国相夫人切勿伤心过度,如今各儿已平安归来。咱们还是到梅园一叙吧!”

“不,我要带各儿回家!”娘亲无比坚定的语气,让师父、凡青和我皆是一震。回家?“回哪儿?回大理?!”凡青慌不择言道!“正是,我们一家人分开五载之久,如今各儿好不容易回来!我一定带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星君你!”

凡青求救似的看向我,我也是一脸懵啊。我当初只是看夫人思子心切,而我又不忍,所以才……真是有口难言!“夫人,可各儿在我这梅园还未完全忆起往事。而她的体质也需在我这白梅园的聚灵之气,盛泽之池在将养几日!”我知道师父又在胡说,我在这往生天五年了,从没听他说我身体不好,要养补养补!

“娘亲,师父和凡青把各儿照顾的很好!师父不让我见你,只是怕我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令娘亲和爹爹难过,令我们家人无端生分了去!”

“可是各儿你已经五年没回家了!你可想念爹爹和苏然”母亲不可置信地问着我,许是因为从我脸上读不出半分思念!我也是怪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思念孩子已久的母亲!

“夫人既然千里迢迢从大理赶来白梅园,也不妨在这梅园中多待些时日!也好和各儿好好叙一番母女之情!等我和师父为各儿再渡些修为,您和各儿再一同回去如何?!”凡青这家伙竟也开始打起马虎眼来,我白了他一眼继而对母亲道:“娘亲,孩儿看您身体孱弱,定是这些年忧思过度,各儿心里相当愧疚!”“而师父梅园中,有天眼温泉疗养身心最为妥贴。所以孩儿想请母亲和我一起留下几日,也让各儿好好陪母亲调养一番身体,聊表孝心!”我语气肯定而恳切,因为看着母亲着实瘦弱的身子,还一直在哭。不知这路有多长,她是怎么颠簸过来的!想着心里又是一阵酸痛,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而母亲一旁的婢女此时竟也发了声“夫人为找小姐,这半月来在路上没睡过一场好觉,而今怎能连日再赶回去。还望夫人了解小姐一片苦心,找到了回去也不急这一时!”母亲握了握我的手,点点头微笑着含泪答应了!

而那几天,我一直很晚才从往生天回到现实中,每天早晨都差点迟到。刚开始爸爸以为我功课太多太辛苦,后来硬拽着我去医院看看医生。我着急啊,特怕医生看出点什么端倪!然而那医生竟说我无非就是贪睡,得了嗜睡症!好好吃些药,像倒时差一样调整过来就好了。我真的好不想让爸爸花这个冤枉钱,但在爸爸眼里我就是他的宝!唯一的宝!

我一旦入梦,往生天的我也就刚刚起床,想想我也是蛮辛苦的!这不就是等于我根本没有休息吗?!可师父说不是这样的,每一次进入睡眠的我,虽然在梦里真枪实弹的存在,但身体机能还是在沉睡。我不懂,反正我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我乐得自在不去深究这些!

这天在往生天我刚刚起床,院落里竟飘起了皑皑白雪,我一身少年郎的装扮,实在没有点女儿像!母亲给我披上一件披风,拉着我钻进房内,这外头雪大,可别着凉了!我握着汤婆子,撒娇的依偎在她怀里,缠着母亲给我讲那些遥远的星系传说。和母亲相处的这几天,我仍没有记起她,但我跟她的母女情谊只增不减。而母亲熟知各类神话典故和星系传说,随便指一颗星,母亲都能有理有据的讲出它的故事来。

我过分地迷恋着这种母爱的幸福滋味,已经好多天没有去找凡青和师父讲经论道了,荀夫子留下的课业也是越积越厚!

不一会儿母亲身边的婢女姐姐端着热汤进来了,她笑着说:“二小姐这模样,活像个依偎在娘亲怀里讨奶……讨吃食的小公子!”我哼唧哼唧地瞪着她,“秀儿休得笑我,小心我真的变成男儿身第一个就要纳了你做小妾!”母亲的婢女叫秀儿,贴身伺候着。随行来的还有几个小丫头,长得竟差不多,我根本分不清!只有秀儿总是开我的玩笑,逗我玩儿!

母亲也是浅笑的拥着我,看得出她心里比蜜还甜!不一会儿秀儿招呼着几个侍女将母亲的换洗衣物拿好,准备去天眼温泉泡泡。母亲竟不愿意去,说要陪我多待一会儿!我嘻哈着说着母亲老小孩儿,一面又为母亲穿着鞋子。“娘亲再去多泡几日,师父为人善良大气,但对这天眼温泉可是抠搜的紧呢!娘亲快去为各儿多讨些便宜过来!”母亲笑着说我,长大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器包,我憨笑着目送着母亲,刚准备回屋子再喝些热汤时“各儿!”我回过头是凡青!他面色带了些焦急,大冷的天儿额头一圈细汗!“怎么了小庄?!”我也担心地问着他。“师父叫你跟我去他的碧水阁一趟。”说完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我住的地方和凡青东西相对,他住东面叫做水云轩,我住西面冬暖夏凉的叫做听雨轩。正中规格是师父的碧水阁,多层的复式,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依次往西北方向数,应是青山阁、雪霁阁、沐风阁和荀夫子的士学堂,这几座宫宇,独有师父的碧水阁最为高大,但也最为无奇。不管是规格还是色彩都是相当寡味的!而在直线距离上从我的听雨轩不过翻几个墙头的事儿就到师父的住所了,但凡青硬生生的拉着我从正门左七右八的拐了几个回合才到。

到师父正厅前,我已是气喘吁吁。负气地甩开凡青的手:“小庄子,你要干什么?!”凡青不似往常一样同我嬉笑吵闹,对着正厅的画屏低着头作着揖:“师父,各儿已到!”“进来吧!”我奇怪地看着凡青,真想用力敲破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进了正厅师父端坐在圆桌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凌乱。“师父……”我开口道。

“各儿……你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这里的一切是吗?!”师父眉头皱地让我十分的难受!“嗯~”我小声的应道。“各儿如今只有用星君的神力,和我手上的往生镜让你恢复记忆。只是你要付出的是:我若发力让你忆回往事,那么这一切都将恢复正常!你就是往生天的大理相府千金,而你所言说的那个世界里的另一个你也会好好的活着。只是你再也无法回到那个你所谓的现实了,因为那里的你已经恢复平凡人的生活了。这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像经过风浪的海面,一帆平顺到温柔寂静!”

“您是说,我又要离开爸爸!”我慌乱地问着师父。师父不答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我愣了多久我也不清楚,迷茫中仍不死心地问:“师父,求您了!您一定有个两全的法子!我不舍得,我不舍得!”

“爸爸没了我,我难以想象他要怎么生活!”我胡乱地说着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各儿,世上那得双全法!你长大了,应该明白这些道理!”师父无奈的叹着气,始终有部分难言之隐。我开始哭,无声地哭。那模样着实吓到了凡青,他摇晃着我的双臂:“各儿,你哭出来,你出点声啊!”“各儿!”是我吓着了他,我承认,但我当时真的很混乱。想着还在温泉池里,等我共享天伦的母亲。想想那个被狠心抛弃的爸爸,感觉我的脑子都要炸开了!我头痛的抱紧了自己,使劲地在地上揉搓着脚底,那样子着实骇人!

“师父,各儿他怎么了?”凡青着急地问着。师父连忙想把住我的脉搏,无奈我冲劲儿太大,他根本无从下手。“庄儿,去把往生镜拿来!”

“师父,你不能这样做!”凡青嘶喊着。“拿来!”凡青抱着往生镜,盘坐在地上执拗的想自己施法,让我冷静下来。师父气红了脸,刚想叫他停下时,我却晕了过去。

据听说那一晚,凡青和师父就这样干坐着抗衡着。为了怕师父私自为我解了记忆,让我回不去现实,凡青就这样抱着我一夜。气得师父两撇小胡须,直打转!

“庄儿,如果不这样做。再让各儿想起往生天就只有用你身上隐伏的灵力了!”

“那将使你身体受创,各儿也要经历往返记忆的痛苦之渊啊!”

“你还有匡复大周礼的使命要去完成呢!”师父说他当时仿佛一夜之间真的老了许多,叹息着愧疚又心痛。愧疚于我,心疼于凡青!

“值得的!”凡青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又看着门外飘雪的天。笃定又坚信的说着,似是说给师父听,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那夜的雪也是不见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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