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
夏侯衍一听此言,看向雪貂的眼神瞬间变了,心想今后还是少惹它为妙!
雪貂兴奋地点点头,在它眼中乱坟岗与鹿鸣峰并没有太多不同,就像在人间修士眼中,妖兽与坐骑灵宠区别也不大。
夏侯衍重新打量起这只雪白无暇的小兽,在夏侯衍眼中,此时它的一身洁白皮毛不啻于下葬时挥舞的孝棒在迎风招展,心中难免有些芥蒂。
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道:“难道这雪貂便是见多了生死离别,被乱坟岗的冲天怨气开了灵智?”
野兽与人类相似,刚生下来也有一道先天精气蕴涵五藏六根之内,但很快便会化作野兽天赋本能消弭无形。
若无高人点化,若无命中奇遇,野兽依循本性行事,浑浑噩噩苟且一生,连天上月圆月缺都不会注意,又何谈成妖成精。
而灵智开启最讲机缘,如同流星划落不过一瞬,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抬头便是机缘,眨眼便是无缘。
山间明月清风、人间悲欢离合、一眼刀光剑影、一声佛吟道诵,皆是机缘,皆是契机。
空闻摇头道:“若是被怨气开了灵智,那妖兽原形必有与怨气呼应的地方,并且俗念戾气较重,可观雪貂周身上下,干净纯澈,星辉流转荡尽妖气,说是灵兽也不为过!”
“星辉?”夏侯衍狐疑道,“不该是月华吗,小小的雪貂哪里来的星辉?”
藏全看了眼悠闲吃草的狍妈妈,一人一兽心意相通,狍妈妈也转过头来与他凝望,藏全心道我还是觉得狍施主更像灵兽!
空闻正欲将雪貂身份告知二人,让其知晓它便是那晚前来讨封的小女孩,刚一开口,感觉袈裟下摆有所异动。
低头一看,正瞧见雪貂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跟前扯着自己袈裟,神清眼明,一脸央求神色。
空闻心中一动,这雪貂虽与自己徒儿今后牵扯过多,但是福是祸如今也难以定论,或许是魔障或许是助力,自己还是不要过多干预为好。
于是改口道:“什么星辉,老衲是说兴许会,夏侯施主你好好感受一下雪貂气息,是否与你当日所遇狼妖气息相差云泥,一个凶厉阴狠,一个温顺平和,老衲猜想这雪貂开启灵智所遇到的契机,兴许来头不小!”
雪貂松了一口气,忙伸出前爪,效仿人类朝空闻拜了拜,它心中自有打算,这份讨封的恩情一定要找个绝妙机会报答,不然一次如何偿还的清。
而如今,自己虽说又被救了一次,但被救的是雪貂,而不是化形后的自己,这按理说得各算各的呀,野兽思维方式出奇,雪貂自己认为理所当然,自然不愿让空闻大师道出自己身份,并非无故隐瞒身份。
夏侯衍蹲得双腿有些酥麻,蹒跚着走到大师脚边一屁股坐下,又薅起小狼放自己膝上,抚摸着小狼额头一缕白毛道:“这么说来,若是将其收为灵宠倒也不错,大师可有意否,若无意愿,待我体内斑驳真气散尽,拿御兽诀收了它,好应付我小堂妹!”
藏全急道:“夏侯施主算了吧,如此做不太好吧!”
夏侯衍一听藏全难得出言劝说自己,有些诧异道:“藏全小师父可是有什么想法,我方才不过随口一提,御兽要诀便是人与兽须心意相通,这雪貂与我天生犯冲,又哪会老老实实跟我走。”
“况且你我二人无须多言,你若想要这只雪貂为伴,御兽诀我这便传你口诀!”
藏全闻言颇为感动,却见其摇摇头道:“师父教导,出家人应以青灯古佛为伴,一心侍奉佛祖即可,哪有说古佛旁边还卧着一只雪貂的,而且这雪貂生在长白山中,自得其乐无拘无束,饮山泉吃山……”
雪貂正听得津津有味,不住点头,却听好人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于是忙抬头察看怎么回事。
原是藏全话说一半忽得想起雪貂这种野兽虽小,但也吃肉,一时没张开口,不知该说不该说。
还是空闻颔首微笑,接过话道:“不错不错,我徒有些许长进,自身悟性是一方面,但最为关键的还是为师平日里所讲的那些佛经起了作用!”
不等藏全作出反应,又听空闻悠悠念道:“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这雪貂与我等共处天地之间,皆为天地所有,何言占为己有,物各有主,飞鸟属于天空,游鱼属于河流,而雪貂便属于长白山!”
“徒儿,你与夏侯施主一定要牢记,切莫与天地争抢,争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夏侯衍坐在空闻脚边,心里直犯嘀咕:“这和佛经挨得上边嘛,不都是道家言论吗,难道大师全是说给我听的?”
空闻一番话语的确让夏侯衍心生感触,夫唯不争,原来是这个不争法,但突然想到那三只小狍子的死胎,心中一黯,这不与天地争又该和谁去争?
见三人撇开自己说得热火朝天唾沫飞溅,雪貂心急地直跺脚,一是因为说得内容太过深奥它听不懂,二是由于他们把给自己起名的事情给忘了。
雪貂拉着藏全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杰作面前,拿前爪拍了拍小勾所代表的“乱坟岗”,而后拿黑溜溜的大眼睛真挚地看着他。
藏全一顿足,这才想起一事:“哎呀!雪貂施主不好意思,方才不小心把起名这事给忘了,我这马上就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你千万不要介意。”
雪貂眼睛散发熠熠神彩,晃晃悠悠地单脚站起身,很是大度地连连摆手,而后又恢复三足鼎立的模样,像是在讲:此等小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藏全看着此刻雪貂的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漆黑如墨,其中水波流转,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可自己生在塞外,长在塞外,这头一回见着雪貂又怎么会熟悉?藏全将生平所见猪狗牛羊想了个遍,也没想出来这熟悉感来自哪里。
藏全虽然一时半会没想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但奇怪的是一抹红却率先爬上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