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
夏侯衍一脸蒙圈、万分不解地看向那口锅,转而又看向深研佛理数十年的空闻大师。
明明自己是要询问他父亲夏侯猷的消息,大师却顾左而言它,反问自己这一锅清汤像什么!
它能像什么,难不成像那日太清宫殿前,自己吐痰未遂的那一桶茶水?
夏侯衍苦笑连连,只好向空闻求饶道:“大师,您就别打禅机了,就快点告诉我像什么吧!”
空闻摇摇头道:“像你的心呐!”
“这又从何说起?”
夏侯衍看着那一锅翻腾的清汤,也不知像在哪里。
空闻不直接明说,却是又绕弯举了个例子:“我且问施主,如若夏侯施主再次遇到危险,自己不能力敌之时,是会选择向老衲求助,还是……藏全呢?”
“这……”
夏侯衍有些不好意思,冲藏全歉意一笑。
心道这佛门中人劝人向善、渡人成佛不假,可这话未免说得太直白了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知所说何意。
夏侯衍吞吞吐吐地道:“那……自然是向大师您求助了。”
“为何?”
“为何!我这……”
夏侯衍一时语塞,又转头看向藏全。
却见他神色自若,一边听着两人对话一边吃着面饼,一脸淡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叫全藏呢。
夏侯衍心中暗道抱歉,这才悠悠道:“那自然是因为大师修为高深,能够救我脱离险境。”
而后又补上一句:“藏全小师父虽说资质过人潜力无限,但终究修行年月太少,我既遇险,又怎忍心再将其拖入险境。”
空闻微笑着不住点头,一双慧眼紧盯着他的胸口,却又不说一句话,静静等待着夏侯衍自行醒悟。
夏侯衍反复回味刚才所说,顿时察觉出不妥之处来,后背僧衣瞬间一身冷汗浸湿。
“是啊,家父乃是炼神还虚境界的大修士,能让他犯难的事情,姑姑又怎会让一个区区炼精化气的小修士不远万里前去帮忙,这确实不符常理!”
多亏了大师点醒,当时确实是自己看见父亲被人追杀,顿时慌了神,也不曾细想此中道理,便脑袋一热只身前往,差些犯下大错,或许已经犯下大错,只是自己未曾察觉……
书信!
那封信如果真的是姑姑写的,那她定然会先和爷爷和二叔商议此事,怎会只告知我一人,还不许自己外传。”
如此说来,不仅那封书信有问题,就连姑姑那边可能也遭遇了不测,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将自己从家中引出,然后在去往方壶山的路中将我擒获!
可……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事?
为何有人费劲心思要对付我们!
夏侯衍此时甚是后悔,当时怎么那么蠢,就完全依信上所说一把火将信烧了。
如今证据全无,两位至亲之人生死未卜杳无音讯,心中急躁不安,一颗心就如同架在火上的一锅沸水,不停翻腾咆哮。
空闻见夏侯衍双眼通红,身上散发的气息像极了昨日杀狼之时给他的感觉。
被自己禁锢的修为也蠢蠢欲动,洞内小狼和狍妈妈也被这莫名气息吓得不敢靠前。
空闻心中顿时一惊,不知这样放任不管,夏侯衍会不会将封印的真气冲撞开来。
连忙出言开解道:“夏侯施主,你先冷静冷静,正如这沸水中看不见倒影,盛怒下也看不到真相。”
“先前便是因你救人心切一时大意,这才中人奸计,我知施主并非莽撞之人,如今情况还不明亮,施主为何还要自乱阵脚?”
夏侯衍也知此时不可冲动鲁莽,连忙调整呼吸。
过了半响才怅然若失道:“大师,在下没事,您还是继续说我父亲到底出了何事吧?”
空闻见夏侯衍神情恍惚,知晓其心中仍对此事郁结于心片刻也放不下,不禁心中摇头暗叹。
佛说众生平等,但也只是佛性平等,而细微之处从未平等。
夏侯施主与藏全虽年纪相仿,但身世心性为人处世却截然不同。
空闻心中暗想,今后一段时日里,要让藏全跟夏侯施主多学学为人处世,也让其知晓修行的重要性。
而夏侯施主则跟随自己一起学习佛法,磨炼其心性。
心中打定主意后,空闻方才开口道:“夏侯施主,你可曾听闻过‘奇人’一说?”
藏全正专心致志地捋着狍妈妈柔顺的毛发,听到这话也颇为惊讶,连忙扭头向夏侯衍看去。
事关奇人!
夏侯衍眉头一皱,隐约觉得父亲牵扯进去的事情棘手了。
这奇人的传闻,昨儿自己刚与藏全说过,今儿一早却又被空闻大师拿出来,反问自己。
夏侯衍心中苦笑,此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也不迟疑当即点头承认自己知晓奇人。
空闻继续往下说道:“我师徒二人在未进入长白山之前,化缘之时,偶遇两位苍虚门凌洞泉、欧阳渊两位道友。”
“听凌洞泉、欧阳渊两人所言,当日四大门派问责令尊之事中,他俩恰巧就是苍虚门派往泰山前去处理此事的两位长老。”
“相谈甚欢下,我便与他二人探讨了一番佛法……我本在讲《净土三经》中,佛理与道家真理共通之处,那段属实精妙!
可正当我讲到精彩之处,他二人却突然扯开话题,拉着我非要将当日之事告知于我,唉,可惜可惜!”
藏全拿手轻轻摇了摇狍妈妈的头,不知为何也同样叹了口气。
倒是夏侯衍一脸认真道:“大师佛法高深,他二人不听,反倒是他俩福祉浅薄,今后如有机会,在下是一定要洗耳恭听大师讲禅的!”
面不改色捧完空闻,才焦急问道:“却不知那两人说得是什么?”
“凌、欧二人言及是掌门委派他俩协同其余三大门派一起去处理一件棘手的案子,犯案之人牵扯过大,单单一个门派不好处理此事。”
夏侯衍心知那二人所说犯案之人应该便是自己的父亲了,心中气急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大师,却不知另外三个狼狈为奸的又是何门何派?”
空闻深深地看了夏侯衍一眼道:“夏侯施主,别先急躁,还是听老衲慢慢道来吧。”
“夏侯施主应该已经猜到,这犯案之人说得便是令尊,据那二人说起因是依附于明极派、刚建立数十年的神络派,于数日前全派遭人屠杀,上至门派掌门及长老,下至门中真传弟子总计十三人,无一幸免。
死状极为惨烈憋屈,皆是被人一箭贯穿脑门,全无还手的余地。
那洞都是铜钱大小、一般无二、前后通透,从这头都能望见那头……”
空闻打着手势形容,说完顿觉不妥,那两人并非佛门中人,所说话语戾气太重。
而自己身为佛门中人,既要转述,又怎能像他们一样出言无端。
空闻下意识双手合十颂佛,改了语气用词,这才说道:“阿弥陀佛,此间细节老衲就不细说与施主听了,只是那十三位施主虽全部亡故,但弑人的凶器还遗留在神络派中。”
“陨星混铁所铸就的十三支血箭,贯穿人身后,力道仍然不减,深深嵌入石中。
合神络门下普通弟子数人之力才堪堪将其拔出,箭杆尾部刻有二字,名曰‘天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