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刀追着李若水出去。这李若水神偷之名绝非浪得虚名,轻功之高,丝毫不在谢小刀之下,谢小刀竭尽全力总是差了那么一截没有追上他,而李若水心里面也在暗暗叫苦,他也自认自己的轻功,只要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每次总是以为把谢小刀甩掉了,但他回头一看,谢小刀又在身后。
起初他只是觉得烦恼,到了后面干脆施展平生功力,决定与谢小刀分出个胜负。谢小刀心里也在较劲,他越到后面越佩服李若水轻功之高,觉得如果不好好的与他一较高下,那么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会很少。
当下,两人你追我赶,不知跑了多少地方,街道上的行人只觉得一阵寒风刮面而来,两道身影从身边掠过,至于人长什么样子根本看不清。
两人又连续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李若水正在为摆不脱谢小刀而苦恼,他突然间灵光一闪,窜到了岔道密集的小巷子里,谢小刀也跟了进去。但却没看到李若水的身影,他略一思索选了一条巷子追了上去,但根本没有李若水的身影,看来他走的是另一条路。谢小刀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轻功看来顶多和李若水成个平手。
既然走错了路,他也只好停下了脚步,慢慢在这个小巷子里走,巷子边上不时有一些悬鹑百结,衣衫褴褛的乞丐靠墙而睡,他们看到了谢小刀,立马围了上来,其中有老人、小孩,无数只手向他伸来。谢小刀看着他们乞求的眼神,心下沉重了起来,道:“我也没钱啊。还请大家谅解。”
众乞丐只是不理,紧紧将他围在中心,谢小刀苦笑道:“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没这么多钱给啊。”
众人还是依然伸着手,紧紧围着他,一副你说什么都与我无关,只要你给我钱的神情。
谢小刀摇头道:“我说过了我没钱,你们再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
众人还是不让开,他们开始抢他,看样子他们是穷怕了,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事,他们都不会考虑后果。
谢小刀突然一跃而起,跃出了众人的包围圈。众人又追了上来,谢小刀瞧着不对劲,撒腿就跑,跑了一大截,只见前面一个病殃殃的老乞丐在痛苦的呻吟,看样子快饿死了,谢小刀摇了摇头,将他背起来,找到一家面馆,买了碗面给他吃。
那老乞丐闻到面香,立马有了劲,一跃而起,一把夺过谢小刀手里的面,狼吞虎咽起来。谢小刀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样的人在吃的面前,比做什么都有精力。
老乞丐吃了一碗,好似没吃饱,又向谢小刀要,谢小刀又买了一碗给他,直到最后,这老乞丐先后吃了五碗面,只把自己撑的走不了路。谢小刀笑了笑,这种事本来是很可悲的,但又让人忍不住好笑。老乞丐歇了好一会儿,才能慢慢站起,高兴得连连感谢谢小刀。又问谢小刀道:“恩人,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再给点钱,我下顿的饭还没呢。”
谢小刀皱了皱眉道:“你多久才能吃上一顿饭?”
老乞丐道:“我最早大概两天能吃上一顿。”
谢小刀道:“那你要是要不到钱岂不饿死了?”
老乞丐苦笑道:“这次我有四天才吃第一顿饭。”
谢小刀道:“我看和你一起那些,无论大人小孩都比你有力气。”
老乞丐一脸苦恼道:“他们每次都把我的抢去吃了。”
谢小刀道:“难道你就不会想个办法把它藏起来吗?”
老乞丐哭丧着脸道:“我每次都藏了,都被他们找了出来,还打我。”
谢小刀叹了口气道:“我给你点钱,你走得远远的,别让他们再找到你。”说着拿出钱袋给了老乞丐。老乞丐拿过银子点头哈腰谢了一番,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小刀心里五味杂陈,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肚子饿了,于是走到一个酒馆里,点了一大盘狗肉,一小壶酒,两碗米饭吃了起来。刚好吃完打算结账,一搜身上没了银子,才想起他把钱全部给了老乞丐,他后悔不已,不觉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没给自己留下点,但虽然心里苦恼,面上却笑嘻嘻地道:“我等一下再结账。”
然后店伙计就走了回去,几个大汉坐在店门口,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意,生怕他跑掉。谢小刀心里在暗暗叫苦,心想:“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再点点吃的。”于是又点了一盘狗肉吃起来。
店伙计也不怕他跑掉,反正有人守着。过了一会儿,谢小刀将狗肉吃完了。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几个大汉拦住了他去路。
谢小刀笑道:“我先去上个茅厕。”
众人怒目而视,得理不饶人:“先付钱再走。”
谢小刀道:“真的很急,你们的钱等一下我一定会来付的。”
众人哪能让他走,谢小刀砸了咂嘴,迅速出手,将众人带偏,一溜烟跑了,众人追了一截,没追上污言秽语的大骂一通,悻悻回去了。
谢小刀在自嘲道:“谢小刀呀谢小刀,你也有今天。”他现在只想赶快找到老乞丐,向他要回一部分钱来付账。
他向那条巷子走了回去,只听到老乞丐的痛哭声和哀求声,走上去一看,众人正围着老乞丐拳打脚踢,只听到一个中年乞丐,边打边骂道:“你他妈的还想跑,我告诉过你多少遍,要到的钱要上交给我,你耳聋了吗?”
只见老乞丐手里紧紧地攥着钱袋,众人怎么用力抢他都不放手。边抢边对他拳打脚踢,谢小刀大喝一声住手,走了上去,众人都住了手。
谢小刀看了一眼老乞丐,只见他躺在地上抽搐不已,渐渐地脚手僵硬不动了,但手里的钱袋依然抓得死死的,发白的五指犹如钢爪一般再也放不开,谢小刀探了探他鼻息,显然他已死了。
谢小刀心里一酸,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环顾了一周众乞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乞丐看到老乞丐死了,都纷纷去抢他手里的钱,理也没理谢小刀。谢小刀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颗心如被冰冻,慢慢的冷了下来,冷遍全身,冷遍每一寸肌肤。这寒冷似乎将他冻在了原地,再也不能移动半步。
突听到一片惨叫声穿入耳鼓,他抬头看了看,只见那中年乞丐手里的尖刀正流着鲜红的血液,那血液正冒着白色的热气。一大片人躺在了血泊中,中年人手里的钱袋也被鲜血染红了。谢小刀冰冻的心似乎被这热血熔化了,他冲上去将刚捅到一名小女孩身上的刀打落在地上,小女孩倒下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中年人手中的钱袋,永远也不会闭上。
谢小刀冲中年人怒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中年人紧紧地抓着钱袋,对谢小刀眼色充满怨毒,冷冰冰的道:“这是我的钱,你休想抢走它。”
谢小刀的心在往下沉,他没有抢回那一袋钱,他在自怨自艾,为什么我要把这袋钱给那个老乞丐?如果我不给他的话,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好心办坏事吗?
谢小刀的心很痛,痛得几乎要命。
中年乞丐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钱袋,他眼里发出贪婪的目光,一步步往巷外走。突然,一柄飞刀插在他咽喉上,中年乞丐惨哼了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谢小刀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咽喉上的飞刀,他心跳加速,因为这把飞刀和自己所用的一模一样,他猛然想到了,杀赵贞鹤也是这种飞刀。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站在那里,他的声音冰冷:“像这种人活着也是一种悲哀,还不如杀了他的好,杀了他也是一种解脱。”
谢小刀将那把飞刀握在手里,冷冷道:“你是谁?为什么会使用我的飞刀?赵贞鹤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他的声音充满愤怒。
黑衣人语气冷得像冰,道:“你看起来似乎很愤怒?”
谢小刀确实很愤怒,他冷冷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嫁祸于我?”
黑衣人淡淡道:“赵贞鹤,他确实该死,而你对我很有利用价值。”
谢小刀还是很愤怒,道:“你今晚来是要利用我呢?还是杀了我?”
黑衣人淡淡道:“如果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谢小刀冷笑道:“是吗?我倒想试试。”
黑衣人道:“你不信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谢小刀手里的飞刀已出手,他的飞刀在武林中是排得上号的,如果不是特别棘手的情况,他是不会轻易出飞刀的。但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他隐隐感觉到对方施加给自己的无形压力,让自己闯不过气来。这是他很少出手的飞刀,因此他一出手就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飞刀上。但黑衣人的举动彻底的击垮了他的自信心,只见黑衣人仅用两个手指就将他快触及他咽喉的飞刀夹住了。
黑衣人将飞刀收在身上,讥嘲道:“这就是你谢小刀的成名绝技?”
谢小刀嘴唇泛白,一阵冷风吹得他直哆嗦,这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他承认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他勉强笑了笑,道:“你要利用我帮你做什么事?”
那人哈哈一笑,道:“很重要的事。我要你帮我对付苏州三大富豪。”
谢小刀道:“他们是我朋友。”
那人道:“我知道。”
谢小刀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那人道:“你会的,你一定会的。”
谢小刀无话可说了,这么可怕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就像是命令,没有人能反驳,即使反驳了,也无济于事。
一阵急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沙子打在谢小刀的眼皮上,谢小刀一睁眼,黑衣人早已不见了。
他无精打采的走了两步,微一犹豫,返回来拿了沾满鲜血的钱袋,然后找到那家酒馆将钱付了,又无精打采地走了,店伙计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个不停,他也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一个人一旦自信心被打击,无论是谁都会消沉一段时间的,谢小刀也不例外。他现在心里很空虚,空虚得只想好好睡他几天几夜。
他找到一家客栈,一睡就是三天。这天早上起来,只听到对面一个男人在放声大骂,好似喝醉了,无论是房主、房客等经过他屋子面前的人,亦或是书中的孔孟圣贤,以及朝廷的官员皇帝都被他乱骂一通。
谢小刀一听这人声音耳熟,于是悄悄走过去看了一下,原来这人是路兴平。只见他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桌上,见人见物就乱骂一通。谢小刀一看他桌上还有酒,自己心里按捺不住,就走了进去,拿过桌上的酒就喝。
路兴平喊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惹我?”
谢小刀道:“我可没惹你。”
路兴平眼睛半闭半睁,道:“你胡说,你们每个人都讨厌我,都想看我笑话。”
谢小刀边喝酒边喃喃道:“天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
路兴平也喃喃道:“是啊,我也只想好好活着,活个人模人样,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谢小刀已将一大坛酒灌了下去,昏昏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又再说。”
路兴平吃吃笑道:“对对对,就今朝喝,今朝醉,痛快,哈哈,痛快。”
谢小刀也趴在桌子上,道:“路兄,这桌子真好趴,就像女人的膝盖一样,趴着好舒服。”
路兴平嘻嘻一笑,道:“女人的膝盖我还没趴过呢,哪天你带我去趴一下,好不好?”
谢小刀道:“好啊,那就明天去。”
路兴平脸色一喜,又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我只想趴在思思的膝盖上,就这样静静地趴着,该多好啊。”
谢小刀道:“思思是谁呀?我也要趴她膝盖。”
路兴平努起嘴道:“你不能趴,她是我的。”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傍晚谢小刀当先醒了过来,只见路兴平还在齁声连天。这时候突然有一群抡枪抬刀的小混混闯了进来,其中一个向另一个道:“大哥,昨天就是这小子打了我们几个,趁他现在睡着了要了他的命。”
他们只顾说着自己的话,看着路兴平,对谢小刀视若无睹,这时候只见那大哥满脸横肉,两只牛眼盯着谢小刀道:“他是你朋友吗?”
谢小刀道:“不是。”
那汉子道:“那就好。”
说着就抡起大刀往路兴平的脖颈上斩下去,谢小刀一把捏住他的腕关节,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大汉疼得脸色涨紫,道:“他打了我兄弟,我要为兄弟们报仇。”
谢小刀冷笑道:“这是报仇吗?我看这是趁人之危。”
那大汉道:“关你什么事?”
谢小刀道:“你在我面前杀人就关我的事。”
这时候路兴平醒了过来,他盯着这几个小混混冷笑道:“还敢找上门来,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的。”
其中一个颤颤巍巍,说话有点底气不足,道:“我、我们、是来报仇的。”
路兴平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
谢小刀放开了那大汉道:“趁我没发怒之前快走。”
那大汉瞪了他一眼,还想再说什么,谢小刀夺过他手里的钢刀,手掌在刀面上一劈,钢刀断为两截,几个小混混一看吓得一溜烟地跑了。
路兴平冷笑道:“看来你做了件好事,你救了他们的命了。”
谢小刀道:“其实有很多事情,不用杀人解决,反而更好。”
路兴平冷冷道:“我可不这样认为。我没杀他们,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谢小刀笑道:“看样子路兄也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路兴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谢小刀又笑道:“对了,我今早好像听你说思思,她是你爱人吗?”
路兴平脸色缓和了下来,悠悠道:“是的,这世界上,好像只有她一人能懂我,她总是那么温柔善良。”说着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谢小刀道:“那方甜甜呢?你不是已经下聘礼了吗?”
路兴平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件事,你很在乎这件事吗?”
谢小刀没有回答。
路兴平道:“谁说我是向方甜甜下的聘礼,方家只有方甜甜一个女儿吗?”
谢小刀道:“难道还有另一个,我怎么不知道呢?”
路兴平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冷冷道:“我好像没邀请你来做客?”
谢小刀笑道:“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的。”
路兴平仍然态度冷漠:“我这种人不需要朋友,你还是自己走吧,别让我逼着你走。”
谢小刀笑笑,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回过头来笑道:“如果路兄想喝酒的话,下次我请客。”
路兴平依然一脸冷漠,如铁打的面孔般坚硬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