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回到家,孟明川和姜琪仍没有太大的真实感。他们不会对儿子做太多的要求,但这不代表他们不希望儿子拥有更好的前途,而在这个世界,步入仙途,无疑是万千道路中最光明的一条。大伯倒是很轻易接受了现状,直说自己就没看走眼过,眼光与仙师一般好,伯母也难得地没有意见,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扬眉吐气一回了。
“明川,快把你酒窖里的酒都搬出来,今天我们哥仨喝他个一醉方休!”大伯摸着大肚子大笑。
孟明川看着妻子,按常日,姜琪肯定不准他喝这么多酒,但今日姜琪心情大好,道:“看我作甚,去搬酒啊。”
“得嘞!”孟明川得到谕旨,兴冲冲地去酒窖里搬酒了。
院落外的门被人叩响了,孟儿前去开门,发现来人是孟自达。他提着几盒礼物,堆笑地望着孟儿,一双小眼珠子挤在满脸肥肉中,只剩两道缝隙。
因为他在房子分配问题上与自家为难,孟儿对他没有好印象,堵着门,也不请他进屋。
“谁啊?”大伯问。
孟自达不知孟儿为何给他脸色看,正进退两难,听到孟家大伯的问话,连忙道:“三二哥,我给你道喜来了!”说着,顺势就要往门里挤。
大夏天的,孟自达身上汗混着油,好不腻乎,孟儿不想与他碰着,只能让开道。
他们家与孟自达家向来没有太多走动,但孟家大伯对他的突然造访,却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今日两位仙师对孟儿的态度,他们都确确实实看在眼里,连那么尊贵的仙师,都如此重视孟儿,他们这帮打杂的还敢轻视,那就太愚蠢了。
唯一让大伯觉得惊奇的是,他礼物竟然准备得如此之快,能赶在别人前头过来拜访。不过大伯细想一下便明白了,这家伙十有八九是提前准备了好几份礼物,哪家孩子天赋好,就去拜访哪家,若不是有孟儿这一出意外,估计这家伙现在就在孟浩然或孟小南家里了。
“三二哥,我老早就说你家在白玄山的那块地风水好,你们要转运了,你还不信,看我说的多准,你们家这不一下子就出了一位一流道种和一位祖师弟子啦!”
大伯暗骂的确够早的,还得追溯到他们小时候,孟自达他爹还在世,学了点风水术的皮毛,就四处宣传,孟自达鹦鹉学舌到处瞎说,不过后来大伯他们家不但没有走运,反而遇上不少变故,孟自达他爹也就悻悻地没有再提。
“那真是借你吉言了。”要是农村娘们,说不得就要一句“少给你脸上贴金”怼回去了,但大伯常年在外经商,早就磨得圆滑的不得了,怎么会干这种得罪人又不讨好的事,即便很不喜欢这个家伙,也仍给他留足了面子。
“三二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来找弟弟玩!”
找你?你也得肯见我啊!他们家没出过宗门弟子,地位太低,而孟自达能做到管事,可是有宗门关系的,平日里哪里看得上他们家。
大伯心里暗骂一声,表面却是笑道:“我这不准备明天去找你嘛,没想到你这就来了。我那娘们已经在厨房弄菜了,走,咱们先进屋喝几盅。”
大菜还没炒好,就先上了油炸花生,炒茴香豆和卤豆干等几个下酒菜。
“好酒。”孟自达咂了一下嘴,放下酒盏,“我听说三二哥生意做的很大啊,最近还玩上了淬体药材?”
大伯心中一动,暗道来了。人情这玩意很有意思,家境同样时,经常走动,带点小礼物,就能积攒起来,但人家现在鸡飞梧桐成凤凰了,还想凭几盒礼物换人人情,就是痴人说梦。
“哪里,还是小本生意,不过淬体药材倒是的确有所接触。”
“现在淬体药材卖的不好啊,很多做这行的,货都烂在仓库里卖不出去,血本无归。”
“还好吧,我的货源都是最好的,还是有人要的,不至于说会卖不出去。”孟家大伯心里冷笑,这家伙就等着自己说货物挤压,然后雪中送炭,那样人情就欠大发了。现在是你求着送生意上门,就别耍这些小九九!
孟自达沉默了一秒,道:“我们家族现在也需要淬体药材,你的货源要是足够好,家族可以收。”
“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坊市那边也可以帮忙销售。”
大伯也不免惊讶了,家族淬体药材的需求量大又稳定,油水十足,他家的那位之所以能任由他纳那么多房妾,就是因为把她娘家喂得够饱,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整张大饼都让出来。
两人谈着生意,孟儿对此没有什么兴趣,趴墙边与那只黑猫冷眼相对,每每一到黄昏,这只黑猫就出现。
有人来了,黑猫跳下小南家的围墙,消失在黑暗处。来者提着礼物,又是来拜访的。孟儿唏嘘不已,周围人家都搬走了,冷清得不行,他们家却是门庭若市,倒是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话。
孟儿坐在墙头上,仰望着天空,心想上面的风景一定很好,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争着成仙?
咻!
一个什么玩意射进他嘴里,他要吐掉,然而熟悉的口感使得他嚼了几下——哦,是红枣。
“命中!”小南和孟浩然从墙后走出来,小南笑道,“浩然哥你输了……”
“我吐!”孟儿吐出枣核,枣核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射进孟小南的嘴里。
“呸呸呸,好脏!”孟小南连吐几口唾沫,叉着腰嚷道,“死——孟——儿!”
孟儿翻下墙。孟小南助跑冲刺,跨过围墙,抓起墙边的扫帚满院子追孟儿打。
“死孟儿,你别跑!”
“不跑是傻瓜!啊——你来真的啊!”
“你以为来假的?叫你把枣核吐我嘴里!”
“我那是礼尚往来,买枣还核——啊,救命啊,杀人了!”
“汪汪汪!”
当然不是孟儿被打得学狗叫了,而是喘喘见到孟小南,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喘喘,咬他!”
“它敢,我可是它主人!对吧,蠢狗……”
“汪汪汪”
“哇,你这条走狗叛徒要噬主啦?”
“呜呜……”
“啊,对不起呀,喘喘,不小心打到你了,疼不疼啊,吹吹!”
“哈哈,蠢狗,叫你当叛徒!”
“嗷——汪!”
……
三人都坐在墙头上,孟儿坐在中间,孟小南和孟浩然坐在他两边,喘喘咬着他的裤管吊在半空中。
“老实说,你是不是早知道自己被祖师选中了,才这么懒的!”小南指着孟儿的鼻子说道。
“怎么可能!听到那两位仙师这么说,我比你们还吃惊。”
孟浩然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孟浩然偏头看了坐在石凳上,捧个苹果啃着的孟桃子一眼,改口道,“我们四个能一起入宗门求仙问道,实现小时候的约定了。”
“呀!”孟小南忽然叫了一声,“我突然想到,入了宗门后,我岂不是要叫你小师叔?”
孟儿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说道:“的确是这样的,要不你先喊两声听听,提前适应适应?”
“好主意。那么小师叔,需不需要师侄帮你捏捏肩膀呢?”
看着孟小南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孟儿那敢让她捏啊,“这……就不必了,呵呵……”
孟儿脚后跟勾着墙壁,身体后倾,倒视着对孟桃子道:“桃子,拿个苹果来孝敬孝敬师叔。”
孟桃子继续啃着她的苹果,连头都懒得抬。孟儿讨了个没趣,耸耸肩,一个东西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孟儿摸摸脑袋,有些潮湿,低头一看,发现那东西是孟桃子啃得很精细的苹果核。
孟儿大嚷大叫:“竖子竟敢对师叔如此不敬,戒律堂弟子何在,杖刑伺候!”
“噗呲。”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的一处院子里,供奉房文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几个活宝,看来宗门以后会很有趣!”
然而,此刻院中的场景却丝毫不显得有趣——十多具尸体杂乱地横在院子中,残缺的肢体四处散落,半人高的杂草被鲜血染得通红,用手摸还能摸到温热,显然,这些人刚死没多久。
房文在尸体的怀里摸索出一块令牌,看了一眼,扔给袁长老,“刺贪狼的杀手。哼,他们动作够快的!”
袁长老摇头:“还不能确定是冯家出的暗花。”
“哼,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老子在守着,竟然还敢开暗花,真是不知死活,不杀个几百人,他们就不知道害怕怎么写!”
“不可乱来!此事还需交给红尘堂查清楚,再交与戒律堂裁决!”
“那元宝是戒律大人的弟子,戒律峰弟子肯定都偏心他,交给他们裁决,还不如抛铜钱来的公平实在!哼,看来冯家很忌惮这位祖师弟子啊——也是,那元宝的天赋已经使得宗门向他们家族倾斜,用不了几年,孟家就将除名,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祖师弟子,不但会让他们的努力全部白费,而且他们家族极可能会因此破灭,他们怎么能不急?刺贪狼消息这么灵通,刺杀前又肯定会调查目标,就是说他们明知道孟儿是我们凤栖洞天的祖师弟子,还接下暗花,这该怎么处理?”
“杀。”袁长老只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
“难得啊,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拦我呢。”
“区区一个凡俗组织,也敢在我们地界刺杀我们的人,要是还让他们活着,凤栖洞天还不如解散算了!”袁长老将令牌捏的粉碎,寒声道,“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