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指南针指的就是周焕的背后,或者说张俪一直都跟在他背后。
“张俪?”周焕又喊了一声,“你能听到吗?”
镜子中,张俪穿着那日周焕给她换上的衣服,模样也还是那样的骇人,脸上七纵八横伤口。她站在周焕和李芫的镜像背后,眼神呆滞无神。她没有回答周焕的呼唤,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
周焕摸着镜子,道:“张俪?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张俪还是没有回答。
周焕表情变得痛苦和悔恨,他低下头,脸对着洗手台,在心里责怪自己的贪婪。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贪婪,他们现在还在上大学,四年毕业,在社会上苦苦的挣扎,接受社会的毒打,然后放弃理想和幼稚,无奈的接受这现实的社会。也许,他们还会被各自的父母逼着在一起,然后经历反抗挣扎,最后接受婚姻的制裁。
可惜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记忆,留在那天的酒里。最难受的是他连梦都做不了,因为他就在梦里,还在梦里变成这个鬼样子。而张俪可能会像孙满满说的那样,三年里都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有的时候梦比现实更残忍,因为现实是可以凭个人的努力去争取,但是在梦里做梦的人从来都是无能为力。
“李芫”站在后面也很难过,她见过周焕的恐惧和愤怒,也见过他的勇敢与温柔。但是他的勇敢和温柔都是给了镜子里那个想破旧的巫毒娃娃一样的女孩,这让她想起来,曾经也有个人这么对她。
虽然她也找到了他,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芫”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别难过了,至少她还在。”
周焕甩开她的手,愤恨的道:“滚开,都是你的错,你明明可以救她的,就像你能救下我一样。”
“李芫”有些委屈,她只是按照指示行动,能不能救下一个人不是她说的算、但是这么说也有道理,她确实没有多大的意愿救下张俪。
她没有反驳,退出去,离开了,只剩下周焕一个人在里面。
周焕待在镜子前良久,虽然没有办法交流,但是他也只能在这里看到张俪。他想了想,得把这块镜子带走。
于是他找来一把刀,小心翼翼的插进缝隙中,轻轻的开始撬。
镜子是黏在柜子上的,周焕摁住的手没拿稳,一使劲就把柜门带开了。从里面掉出来很多的东西,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居家用品。
周焕看到其中有一包创口贴,下意识的捡了起来。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看了看手中的创口贴,觉得自己应该化一下妆。
于是他拆开来,把里面花花绿绿的创口贴贴在伤口处,虽然早就已经不流血了。
贴完了以后,他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现在他看起来不再是面目狰狞了,倒像是一个刚为了校花打了架的不良少年,然后校花很心疼,用充满少女气息的创口贴治疗了他。
接着周焕继续他的工作,最终把镜子完好无损的拆了下来。
他举着镜子,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李芫”正坐在最下面的货架上无神的发呆。
“李芫”也察觉到了他,看了他一眼,继续发呆。
周焕踌躇了一会,他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了。他轻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冲动了,说了那样的话。其实我还没有感谢你救了我,谢谢你。”
“李芫”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说原谅,而是向他伸出手。她的手上是那个指南针,里面指针不停的撞击外壳发出声音。
周焕小心的放下镜子,接过来,道:“怎么了?”
“李芫”道:“从刚刚开始,它就不停的在乱动,然后指向一个方向。”
周焕看着指南针,果然它停了下来,指向一个方向。他拿着晃动了几下,指南针停下来后,还是指着那个方向。他皱着眉头,道:“你想去哪?”
“我没有用它,是它自己在动。我试过让它指明我想去的方向,但是没有用。”她道。
周焕摇晃了一下,然后道:“张俪在那?”
指针转了几圈,停下来还是指着那个方向。
周焕心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明显是有一股力量指引着他们去某一个地方。孙满满说他们是在那个叫魏赏的梦里,他是这里的神。他唤醒了孙满满又给了她锦囊作为指引,来救自己。而指南针是从锦囊来拿出来的,所以这股力量是来自魏赏。也就是说,是魏赏在指引着他们。
但是同样是来自锦囊,魔镜为什么不直接说出他想知道的问题答案呢?而且既然是在自己的梦境里是神,那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呢?要搞这么多装神弄鬼的东西。如果是因为在梦里,无法完全的控制这里的一切,那为什么能恢复孙满满,能救下自己,就是不愿意救张俪呢?他们三个有什么区别吗?
而且孙满满说她杀死了沉睡状态的魏赏,这也是魏赏给指示。如果按照周焕的推论,当一个意识主体死亡后,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自然灾害。那么作为整个梦境的拥有者,那岂不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难道这场诡异的沙漠化就是?
可是他为什么要复活自己的同伴杀死自己呢?同时还救下一个不相干的人,在指引他去某个地方,这有什么意义呢?
总之,周焕觉得事情很诡异,这里面有很多逻辑不通顺的东西,也可能是因为知道的条件和线索不足。
周焕看着孙满满,他其实也不信任她,只是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任何的头绪,才一直跟着她。
他看着李芫摸不到头脑的样子,把指南针还给她,道:“那我们就往哪方向去吧。”有人给出了方向,总比自己毫无头绪的乱撞的好。他倒要看看到底搞得是什么鬼,反正他曾经看淡过生死。
“李芫”点点头,站了起来。
周焕道:“你收拾一些食物和水,我找东西把镜子包住。待会再找辆能开的车,我们就出发。”
“李芫”听完就开始开心的挑选起食物和饮料。
半个小时后,他们各自收拾好了。
刚走出店门口,一阵风吹过,卷起无数沙子砸在二人身上。让他们不得不捂着口鼻,遮着眼睛寻找可以用的车辆。
很巧的是,他们找的第一辆车就能用。车门没有上锁,有也是满的,在如此高温暴晒下,车内竟然很凉爽。
周焕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让他感觉这是有人特意准备好的。
“李芫”则直接坐了进去,她看着周焕迟疑的模样,道:“怎么了?”
周焕摇摇头,把镜子刚在后座上固定好,坐进了副驾驶。看着插好的电子钥匙,没有多说什么,发动了汽车。
周焕开的很慢,首先他只有驾照,没有大多的架势经验。第二是因为现在风沙有些大,他怕出什么事故。
而“李芫”坐在傍边,看着车窗外面。
就这样,两个人沉默开出了城市,在指南针精确的指示下往前开。一路上畅通无阻,除了沙子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李芫”说话了,她道:“你爱张俪吗?”
周焕看了她一眼,道:“爱,不过是亲人之间的那种爱。我和她先后出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差距。我们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大学上的都是同一所学校。随着年龄的长大,我和父母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但是和她交流越来越多。我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她也知道我所有的事情。我记得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爱情不是必需品,但是不是必须品。可以说我们之间就是必须品一样的存在,我不能接受失去她。”
“李芫”沉默了一下,道:“对不起,没能救下她。”
“不是全是你的错,你也没有责任救她。这都是那群混蛋的错,他们欺骗了我们,包括你和魏赏。”周焕道。
“李芫”没有回答他。
周焕又看了她一眼,道:“所以你和那个魏赏是什么关系,你喜欢他吗?”
“李芫”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才十三岁,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哥哥而已。”
周焕试探道:“那你下手杀他的时候是什么情绪?惋惜?后悔?”
“李芫”转过头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解释道:“那时候,我刚醒过来,只有记忆,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的情绪。一直到我进入这具身体里面,才感受到自己有了感情。”
周焕品了半天,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继续试探道:“那现在,你愧疚吗?”
“不。”她道,“他还活着,而且变了。”
周焕彻底迷糊了,道:“什么意思?”
“他就是那个H市的暴徒。”她道。
周焕踩下刹车,震惊的看着她道:“你说他就是那个约瑟夫?”
“李芫”受惯性影响往前倾了一下,被安全带勒的生疼。她揉揉肩膀,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周焕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新闻中说暴徒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还挡住了警察五次进攻。他赶紧倒车转向,往偏离指南针的方向开去。
“李芫”道:“你要去哪?”
周焕猛打方向盘,道:“我们不能跟着指南针走,这是一条送死的路。”
“李芫”不解的道:“你在说什么?”
周焕停下动作,吼道:“你还不明白吗?这锦囊是魏赏给你的,那现在指南针值得方向你觉得回事那里?你觉得一个杀人的暴徒会善意的对待我们吗?”
“李芫”被吼懵了,她呐呐的道:“但是那些人都是虚拟的,不存在的。”
周焕看着她,认真的道:“但是感受是真的,而且他挟持的人中有两个和我们一样的人。”
“你说的一样的人,是和我们一样被骗的、、、”
“李芫”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辆防弹军车飞速的开了过来,撞在了他们的车上。大马力厚防护的军车直接把这辆混合动力车怼的老远才停下来,而且车头已经严重变形了。
周焕和“李芫”都没有时间反应,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撞在了气囊上,晕了过去。
然后从军车上下来五名武装道牙齿的士兵,踩着谨慎有序的步伐,端着枪往周焕他们走去。他们严密配合着,看起来十分老练。
一个士兵小心的打开车门,检查了两个人的情况。确认只是昏迷过去后,开始仔细的对比周焕的脸。确认目标后,拿出对讲机,道:“第五小队报告,猎物已经抓获。”
“带回来。”对讲机那边道。
士兵道:“明白。”
然后他们解开周焕的安全带,把他拖到军车里,然后迅速的上车开动离开了。
只留下“李芫”一个人在车里昏迷着。